每天下午晒完太阳,天气凉爽下来,却又不到晚饭点的当口,是听云固定的出恭时间。这是从穿越前一直延续下来的习惯。
后院的角门转出去,有两间不大的茅房。
这里自然没有抽水马桶这么现代化的事物,茅房里只有一只中间镂空的椅子,下面放着一只木桶。每天清晨,道观里的下人都会来清理椅子下的木桶。
相对于想象中在地上挖个坑随地大小便的原始生活,听云对此已经很是满意了,觉得古代在这些方面也不至于太过不堪。
这天下午,观主夫妇照例在房内修行,梓蓬喊上了小郑,跑去后山对练剑术。
听云正蹲在木椅上努力的时候,听到隔着一道院墙传来的说话声。
不得不说,狐狸的听力还是很灵敏的,即使只是小声的低语,也能大概听得清楚。
“停雪停雪,你说,那个翠儿是不是很可怜啊?”这是阿圆的声音。
听云一下竖起耳朵,身子不由自主往声音的方向靠过去。
……
夏日的山间,常常有大风吹起来。风刮过竹林,竹叶交击,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阿圆最近几天,都是在闷闷不乐的情绪中度过的,原因无外乎是在朱木匠家中的遭遇。
原本,在刚刚十几岁、未经世事的少女想象中,江湖侠士下山斩妖除魔,讲究的是一个自在洒脱、快意恩仇,那是顶痛快的一件事情。
然而在朱木匠家的所闻所见,泼洒的鲜血和转眼家破人亡的惨相,像是另一只浴血的妖羊,闯到少女心头,将尖锐的羊角展露出来。
而化成重担压在阿圆心头的,却不止是赤裸裸的死亡与鲜血,还有些奇怪的、像是初夏骤雨里打湿的柳絮一样的,小小的担忧。这却是不能与兄长、与小郑师兄坦言的心思了。
少女第一次接触到世间事的不顺意,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仿佛被一对虚幻的羊角一下子戳破了,于是阿圆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不能与人言的心事。
最近这段日子,阿圆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与之相关的人事物,如朱木匠、如爹爹收到观中的琴娘,仿佛如此,就离这小小的担忧远一点。
只有四下无人,甚至要避开心智大开的听云,才敢低声地、小心地,与怀里的停雪,说一说心中的担忧。
“停雪停雪,你说,那个翠儿是不是很可怜啊?”
阿圆避开众人,抱着停雪,立在道观后院的竹林下,可怜兮兮地跟怀里的小狐狸说话。
“唉……”少女细细地叹了口气,脸颊低下来蹭着停雪的大尾巴,“翠儿好可怜,琴娘好可怜,阿圆也好可怜……”
阿圆怎么可怜了?隔壁茅房里偷听的听云只觉得满头雾水,身子不经意又往边上斜了些。
“小停雪小停雪,你说啊你说啊,”停雪毛绒绒的大尾巴怎么也蹭不够,阿圆干脆把脸整个埋进停雪的毛发里,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