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躺在苏攘那张不大的床上,甚至都没有在那个贫穷的村落里。四周有几块长满杂草的荒地,头顶是高高挂着的太阳,炽热的光线悉数倾泻而下,不知名的虫子藏在低矮的灌木丛里不停鸣叫着,偶尔一两丝微风穿过稀疏的松林轻轻拍打着我的衣裳。
我检查了一下包袱,发现所有的财物都不见了。
那些悲伤的,委屈的,心酸的,不甘的情绪此刻再次翻涌上来,说不清那是无助还是怨恨,我仰面躺在这片绿色的草地上放声大哭。
如果眼泪可以流干的话,那该有多好。
这样以后不管碰到多么难过的事情都不会再和今天一样没出息了。
在我三百一十四岁这年,我第一次看清了人心的黑暗,第一次领会到了人心的黑暗。
扛着锄头路过的老人看见我躺在草地上哭,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塞给我,“孩子,别哭啦,拿着这些钱吃点东西,回家吧。”
我收住眼泪疑惑地看着她。
她把手撑在锄柄上,深深叹了口气,我看见她已经所剩无几的牙齿。“看你这副模样,一定又是个可怜人,那些人啊最喜欢把受害者扔到这一带了。你是从二十里外的假面村过来的吧?”
“假面村?”我疑惑的问。
“没错,”老人又叹了口气,“那里本来叫福绵村,村里面世世代代以打猎为生,日子倒也还过得去,倒回去十几年还出过一位富甲一方的大老板。于是他们就更加疯狂地猎杀动物,没过多久整座山就都被掏空了,失去经济来源的村民中开始有人走上歧途。”
“福绵村背靠大山,三面荒原,要翻山越岭走到下一个村落至少要两天,所以过往的行人难免要在村里借宿。一开始只是个别人家昧着良心把人骗了去,迷晕后偷取财物,后来慢慢演变为整个村都在行凶作恶。”
“甚至连几岁的小孩都是从犯,变着法的把路人骗去自己的家中,然后给他喝上一碗下了药的汤或者酒,茶水之类的东西,喝完不会立即发作,等到药效慢慢发挥出来,你只会觉得昏昏欲睡,就跟平常犯困没什么两样,一旦你睡下去,即使是他们把房子拆了你也醒不过来。”
“一直到药效过去。”
“唉,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老人叹了第三口气。
她重新把锄头抗在肩上,对我说,“你赶紧回家吧。幸好他们只是谋财,而不害命。记住了,孩子,以后不管别人表现得多热情千万别轻易透露自己的信息,坏人只会挑软柿子捏。”
我拍拍身上沾染的几根碎草站起来,向老人道了谢。
与她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我想到了那个年老到我不知道年龄的婆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那条深而长的河底,在那间光线照不到的屋子里,她的身边是不是依然开满绿色的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