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背影接着他的下一句继续唱。
只是我答应弟弟的事情最后并没有做到,我离开白露河的时候弟弟只有两百九十九岁,离成年还差十年零六个月。
从采姨房里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对面屋顶上的怀远,他背对着我坐着,冷风灌满了他的长衫,头发有些凌乱地飞舞着。而昨天还是一片素白的屋檐和地面已经褪去颜色,变成了沉重的灰与黑。
在过去的无数个月光盈盈的晚上,我曾和他一起这样坐着。有时候天南地北地聊往事,讲笑话,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只是呆坐着,我能听见从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而现在,我站在院子中央高仰着头,天空阴沉沉地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院子里没有点灯,整个世界浸在静默的黑色里,可是我却看清了他的轮廓。就像每次你抬起头望向天空的时候,无论天色有多晚你都能准确地分辨出云朵的浮动。
那些冷而硬的风一遍遍拍打着。
在这样的冬天里,似乎连风都有了具体的形状,砸在脸上留下一个个填不满的空洞。
在怀远临走前的那一个晚上,他把我带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湖边,湖里面空荡荡的只能依稀看到几株垂柳的倒影。
春天已经到了。
怀远说,也是这样的一个春天,只是那一年的气候没有这么冷,才不过二月份炽烈的阳光就笼罩了整个世界,催得满城的植物都开出了鲜艳的花朵。到了上元节那天,他在离家二里外的长河里看见了一条浑身通红的鱼。
“你见过红色的鱼吗?”怀远问我。
我故意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看着他,“没见过,是食人鱼吧。有没有咬你?”
他也学着我的样子用手撑着头转过脸跟我对视,一字一顿地说,“没有啊。当时它从水里跳出来亲了一下我的脸。就像……”怀远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下我,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平静的湖面,接着说,“这样。”
我也假装没有感觉到这个吻,随着他的目光去看落满星光的湖水,“那你被一条鱼轻薄有什么想法?”
他忍着笑回答说:“这个啊。我当时心里想,都有肌肤之亲了,我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就算以身相许也应该是它对我啊。你说对不对啊,小鱼。”
我无奈地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就是想说我们也有肌肤之亲了吗?拐弯抹角的。”
怀远顿时红了脸,不知该怎么接话。
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对呀,害羞的应该是你才对呀。”
他挺直了腰把我搂过去,郑重地对我说,“小鱼,你等我回来,等我可以真正为你遮风挡雨,给你一个永远没有寒冷的家。”
我靠在他的怀里点点头,然后握紧了他的手。
可惜故事总是悲伤的,我等不到他回来。
当月光盈盈落下的时候,我常常会一个人爬到屋顶,我看到那些暖黄色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星星一盏盏亮起,再熄灭。朝阳缓缓升起开始了新的一天。
全新的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没有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