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她是把他当成坏人了,也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玉帛走过去不顾姑娘的挣扎,说了句“得罪了”,便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山下走,姑娘气极了,对着他的胸口又是捶又是打,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她终于妥协,他安全地把她送回了家,还知道了她的名字:婉溪。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他感叹,“能想出这样好名字的人,一定是饱读诗书的才子吧。”
她无奈地扶额,“什么呀,我出生那天我娘刚好在溪边洗碗,突然觉得腹痛难忍回到家便生下了我,给我起名为婉溪。”
玉帛没忍住笑,被手中的茶水呛得连连咳嗽。他用袖子擦擦嘴,去看坐在对面的婉溪,她皮笑肉不笑地敲着桌子,一脸幸灾乐祸。
婉溪住在一个家家户户门前开满月季花的村庄里,村外是大片大片种满水稻的良田和连绵起伏的青山,缓缓流动的绿水。每天早晨爬起来就能看见那些沾满露水的花朵,那些穿透晨雾的阳光,再走几步,就是沿着小路或站或坐不断叫卖的菜农和推着清粥小菜到处跑的小贩。
这时天刚蒙蒙亮就扛着锄头挑着担子在田里忙碌的人也陆陆续续踩着早晨的阳光回来,遇见熟人便打一声招呼,问一句,“吃过了吗?”
来人扯着脖子答一句,“早吃啦,哪像你啊,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声音大到整条街的人都能听见,于是路边端着碗大口扒饭的人也顺着喊一句,“老哥哥啊,别忙活了!来我家吃饭吧!”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玉帛推开门,拿起水壶给门前的月季浇了点水,不由得感叹那些诗人所向往的田园生活也就是这样了吧。每天都能吃到刚从地里挖出来没多久的新鲜蔬菜,看到徐徐盛放的花朵,他忍不住一天又一天地推迟还乡的日子,这一推就是一生。
却不是因为向往田园生活,而是因为爱上了那个动不动就生气的小女子。
后来的很多年里,当他坐在空旷的山崖上打坐,微风一遍遍拂过脸庞的时候,当他看见女儿跑过来缠着他要听他讲故事的时候,他常常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选择留下,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那一年,玉帛刚好二十岁,婉溪也是二十岁。
二十岁,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吧。可是她却没有成亲,也没有心上人,村长的儿子桑悦已经是第九次提着红纸包好的聘礼上门求亲了。那一年老村长不多不少刚好七十岁,而桑悦不过十七岁,比起婉溪还差了整整三岁。
村长平时就对这个儿子有求必应,桑悦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坑蒙拐骗,小偷小摸的事情没少干。总是今天抓了这家的鸡,明天又摘了那家的梨,老村长就每天每天地挨家挨户道歉,却从来没有一次真正处罚过儿子。
桑悦在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下日渐变本加厉。
他开始肆无忌惮地拿走集市上贩卖的水果,糕点,玉器古玩,却从来不付钱。老村长总是拄着拐杖一脸疲惫地替儿子收拾烂摊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水果是自家种的,玉器古玩也是假的,所以每个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拿到自己应得的钱谁也不会计较。
没有人想和村长对着干。
同时,也没有人愿意和桑悦攀上关系,每个人都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