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里常常见到他在战场厮杀的样子,我看到战火燃烧升起的黑烟遮蔽天空,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光线也照不进来,成群的战马疾驰而过马蹄下是一片暗红的泥土,黑色红色的旗帜一支支升起又一支支倒下,和旗帜一起倒下的是一个个年轻的生命。”
“我听见这些生命绝望的呐喊,他们的表情是那么忧伤。”
“我不敢想象渐风在经历的是怎样的折磨,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他的名字。每当我想念他的时候我就在门前的空地上埋下一颗杏树的种子,看着它们长出青翠的绿芽,我想象着渐风凯旋归来的场景,他一定会很高兴他最喜欢杏花。”
“当我种下第四十七棵杏树的时候,开始有一些打胜战的消息传回来。”
“当我种下第六十一棵杏树的时候,迟将军率领着士兵回城,我们的王亲自出来迎接。我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看向他,他的脸严肃而冷冽,他的盔甲已经有了缺口,他的身后不少士兵也是同样的伤痕累累,但他们脸上更多的是胜利的喜悦。”
“我没有在这些人中看到那个风度翩翩的迟公子,我也没有找到我的那个小贼我的那个英雄。”
“我回到家里面一路上看到一些归来的将士握着妻子的手又哭又笑,我的心里是那么难过,我每天都到城门前去等,我期待着某一天我的英雄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然后笑着对我说,杏杏我回来了。”
“可是我等了整整一个月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
“周围的人每次看见我都叹息着摇摇头,他们说渐风不会再回来了,他已经死在遥远的边关尸体被风沙掩埋,他们不再骂我下贱他们说我是个痴情的女子。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去承受那些流言只要我爱的人还在我身边。”
“当我种下第七十棵杏树的时候我缓缓流下了眼泪,我开始有一点绝望。我靠在那棵最大的杏树下唱歌,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想把自己伪装成读书人说话咬文嚼字的样子,我一直唱一直唱,唱了好几天最后我昏倒在树下。”
“我醒来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坐在我的床边,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已经睡了两天啦,傻姑娘,以后不要犯啦’。”
“我认得她,她是城西的尹绣娘。”
“后来尹绣娘成为了我的老师我跟着她学习刺绣。”
“我的嗓音就是在那时候变得嘶哑难听,我想我再也无法唱歌了。”
“只是我还是觉得渐风没有死,他说过会给我更盛大的婚礼他都还没做到他怎么会死。我都还是不会做饭我煎的蛋每次都不好吃,我还是那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姑娘他怎么可以离我而去。”
“我就这样一直在这里等他回来,每当我想他的时候我还是会种一棵杏树,院子里种满了我就把树种到外面,我看着杏树交错的枝丫渐渐堆满了整片天空,我的老师总是看着我叹气她总说我是傻姑娘。”
“后来连老师也离开了我,我种的杏树已经变成一片树林了。”
“我把老师安葬在树林里,老师走的时候年龄是七十三岁。”
“我一个人安静的生活着,我把自己照顾得还算好,可是我总是突然就觉得好悲伤。”
“我每天一针又一针地绣着一块手帕或者一件衣裳,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绣坏了的织物,原本以为熬过了针扎的痛苦就会好起来可其实它最后的命运还是被抛弃。”
“虞静静,我已经种了一千二百四十八棵杏树,我已经六十岁了啊,可是我还是没有等到他。”
“他再不回来我就真的不再是小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