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瑄想到南嫘是为了自己在梳妆打扮,愉悦地浅笑一声,揶揄道:“三娘入宫多年,往日总是素面朝天的,今日日头都偏西了,怎的还妆扮起来了?”
南嫘知道圣上这是要听她说几句感恩的话,毕竟他才给自己提了品阶,这样急匆匆赶过来,就是来听好听话的。她想,说好听话哄圣上高兴,是一个宠妃的必备修养。于是,便也顺他的意,她抬起眼来,先拿一双秋水翦瞳痴痴望了圣上一眼,又挂起了一丝娇媚的笑来,才柔声开口道:“圣上,当真不知妾为何如此么?”
“朕怎么知道呢?”祁瑄见南嫘又故意做出一副小意缱绻的样子来,觉得好笑,南嫘往日都是个端庄的,偏这些日子三番五次做此形态,可她的眼神却骗不了人,没一点媚色,反而总含着一丝跃跃欲试,一丝新奇,还有一丝促狭,仿佛她正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似的。圣上觉得南嫘真是有趣,想故意作弄她,便忽然拉她靠近自己怀中,凑她耳畔道:“要三娘你告诉朕,朕才知道啊……”
“圣……圣上,”南嫘被圣上凑到耳畔的唇吓了一跳,她似乎表现得有些过头了,万一圣上忽然对她起了旖旎的心思可怎么好,她才躲过昨日一劫呢。赶紧收了脸上娇媚的笑,她抬手抵住圣上又想更靠近的身体,慌道:“妾……妾自然是为了谢恩呐,圣上刚晋升了妾为淑仪,又应诺免了妾的罪责,妾……深感皇恩。”
祁瑄怕真吓坏了南嫘,便稍稍与她拉开距离,道:“三娘觉得舒心便好。”
南嫘不敢再闹了,规规矩矩坐直了,履行身为妃嫔的职责——对圣上身体健康表示一下关心,以示体贴。她柔声道:“圣上,您今日过来得早了些,还未到用膳的时辰,妾先命人准备些点心,略填填肚子可好?”
祁瑄摆手道:“不必,朕用膳晚,现在还有些腹胀,不必准备点心了。”
闻言,南嫘又道:“那……妾为您煮一晚茶汤,消消食?”
“别忙这些了!”祁瑄摇了摇头,道:“我来你这儿,自然是来瞧你的,你慌着去忙这些做什么?”
南嫘心想,圣上可真不好伺候,这也不想吃,那也不想喝的,可她虽暗自腹诽,说出口的话却还是娇滴滴的:“那……那圣上总要让妾为您做点什么,妾才安心呢。”
“若如此……”祁瑄沉吟了一下,道:“不如三娘陪朕手谈吧。”
原来,圣上要下棋。
“芸香,去取棋具来。”祁瑄吩咐芸香。
芸香却略为难,道:“回圣上,咱们殿里并无棋具。”
祁瑄有些诧异,南嫘往日是很爱下棋的,而且还收集了不少材质珍贵的棋具。过去,自己来她殿里,她不爱说话,却很愿意与他下棋。如今,殿里竟然会没有棋具。
南嫘也愣了一下,才想起,自从她恢复尊位后,再也没有下过棋,所以,从抄检过后,她并未让人去尚功局取过棋具。她其实,很久没下过棋了……
为何再也没下过棋呢?她想,不过是因为深藏脑海中的,上一世的记忆在作怪。那些日子,她双目失明,被关在冷宫大殿中,因为她几乎是个废人,无法做工,所以,管事女官便只分给她一件差事,擦拭棋子。大约每三天,她便被安排跪坐在窗畔的几案旁擦拭棋子,那些棋子被放在一个个粗糙的瓦盆中,她一颗一颗拿起,再一颗一颗擦干净放进干净的瓦盆,从晨曦擦到日暮,再擦到半夜芸香归来,直擦到指尖麻木、手臂都抬不起来。那些往日里她觉得小巧圆润的、握在手中不舍放手的棋子,在一天天的磋磨中,变成了沉重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