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祁瑄此时却开口了,他悠悠然道:“我却瞧着,南才人这件衣裳着实好看得紧。”
太后脸色瞬间变了几变,她自然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出对端文太妃之事的厌恶,越是会激起皇帝的反叛之心。端文太妃之事本就是他们之间不能碰触的一层疮疤,一旦揭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发脓溃烂,不会有一点痊愈的机会。
思虑如此,太后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勉强笑道:“我知道,瑄儿啊,你是怜惜南才人了,我虽然瞧着她也不错,但她如此穿着是犯了祖制的。咱们太祖明言,裥色衣靡费广,害女工,着实过于奢侈了些,又劝诫,凡裥色衣不要超过十二破。可南才人这件花间裙少说也要二十四破了。虽说相国府富贵,愿意为她制这糜费之衣,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怎可纵容她?”
太后的刻意解释,却并没有让祁瑄的态度和缓下来,他微挑了眉,冷道:“母亲认为穿着二十四破花间裙便是有违祖制?那太祖可曾明令禁止穿十二破以上裥色衣?”
“这…倒是不曾。”太后见祁瑄竟一点脸面也不留给她,脸色更是难看,她道:“这些后宫的妆髻服履之事,太祖怎好明令,不过劝诫两句罢了。”
“既如此…”祁瑄将握在手中的茶碗转了两转,好整以暇道:“母亲又何必为此事动怒呢?”
殿中众妃见首位上这两人竟然就这么争执起来,太后面色沉如重墨,明显被惹恼了,偏偏圣上还微扬唇角,神色晦暗不明。一时间,大殿陷入诡异的静默,落针可闻。
祁瑄环伺一周,见众人屏息以待,如临大敌,偏偏那造成此种局面的女子,一派安然地端立于大殿正中,微微福身,看着恭顺,实则神情淡漠,似乎事不关己。南嫘的这种态度不知为何让祁瑄觉得心情大悦,他忽而浅笑出声,道:“南才人这件衣服做得极好,颇合朕意,你这一碗茶也是精妙,可有说法?”
祁瑄怎会喝不出这茶是什么,他不过想借此继续给太后找不痛快罢了。南嫘自然也明白圣上想要她说什么,于是朗声答道:“回圣上,妾的烹茶之法乃是效仿已故的端文太妃。先帝喜爱端文太妃茶艺,特为此茶赐名‘栖棠仙茶’。而臣妾的‘二十四破花间裙’也是端文太妃首创。当初太皇太后外孙女宜文郡主出塞远嫁,太皇太后遍寻技工绣娘制作精巧无双的嫁衣给宜文郡主。岂料所得都不合心意。后来,是端文太妃提出了这种花间裙制法,当初所制是三十六破,更是华丽非常。太皇太后得此裙后大喜,便定了此裙为宜文郡主嫁衣。之后为表嘉奖,太皇太后命人依嫁衣的式样做了一套紫色花间裙,并把三十六破降为二十四破,赐给了端文太妃。妾今日能得圣上与太后称赞,全因太妃贤德之故。”
南嫘此言,不疾不徐,一一道来。殿中众妃听见了端文太妃名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首席上那一对尊贵的“母子”正是在为此争执。
南才人也是大胆,谁都知道端文太妃是太后的禁忌,提也不能提,偏她要提,还挑太后寿宴的时候做此举,又是栖棠仙茶,又是二十四破花间裙,这哪里是拜寿,这分明是触太后霉头来了。也许她单是为了讨好圣上,可仅仅让圣上如了心意,得罪了太后,那日后也不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何况圣上也不一定就会喜欢她此举,毕竟还要给太后留三分薄面。
“好!好!好!”
没有像众妃们期待地那样黑脸,祁瑄反而朗声大笑,赞道:“朕之前怎么没发觉,南才人竟是这么个妙人儿。”
此时太后已经完全黑了脸,听了那一席话,她若还不明白南才人的用意,怕就是个傻子了。南才人是要故意激怒她向皇帝邀功呢!这个愚蠢的女人,真以为得了皇帝的青眼,就能高枕无忧了么!这么迫不及待地和自己撕破脸,真是为了复宠不管不顾了!既如此,她也不需客气了,早晚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南嫘得到祁瑄如此突兀的夸赞,又正面迎着太后怒气的冲击,却并不惊慌,她从容行了一礼,道:“圣上谬赞。”
如此反应,却令祁瑄兴味不已。他忽然觉得,南嫘忽然像是转了性了,她收起了周身那一层孤傲而冰冷的屏障,将性子里那几分精乖和狡黠慢慢展现出来,他不知为何,但他很喜欢她这转变。
南嫘在祁瑄那兴趣盎然的注视下,可是赚足了各位宫妃的羡慕嫉妒恨。正此时,席上一个宫妃却突然开了口。
“姐姐!妾瞧着姐姐这花间裙精致,可否上前一观呐?”
南嫘下意识的朝出声的宫妃瞧过去,待看清那人,却是神色一冷。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