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关,只是吓唬吓唬她,关了的话她就跑不出来了。”
大安无语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好像无权过问,虽然她很同情那位老人。
老人躲在大安的身后,怎么也不肯走。儿子靠近她,她就挥动双手打他,嘴里还嚷:“坏,坏,滚开……”又死死的抓住大安央求,“安,安……”。眼里满是恳求,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大安不忍心,就说:“如果你不在意,就让她在这里住几天吧,我会好好照顾她。”老人的儿子客套了一阵,竟然真的一个人走了。
三娘的心也软了,说:“这个老姐姐在家里一定受虐待才跑出来的。你看,她在这里从来没有乱跑过,还关起来,真是不像话!”
大安看着含着泪笑了的老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对老人更好了。
老人的儿子来接了几次,也没能把老人接走。老人也没有到处乱跑,她只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大安。也很勤快,家里有什么活他都抢着干。长安买回来很多乡下稀罕的东西,花花绿绿的一大堆。她想要的时候,也不自己拿,而是先问大安。大安答应了她才喜笑颜开的享用。和三娘的孙子孙女们玩得挺开心。那样子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老张警察来了,他是来给大安提亲的,男方就是老人的儿子——张伟民。
据老张警察说,他家住离这里七八里路的王村。老人的丈夫是城里的下乡知青,在一九八二年的时候,抛下妻子和两个孩子回城了。他是一个人不声不响的走的,从此再也没有露过面。他的母亲就一个人带孩子盼着丈夫回来,慢慢的就神志不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好像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了,变成了一个孩子。别看她老,其实她只有五十几岁。女儿小学毕业后就回家务农照看母亲,现在已经出嫁生子。张伟民很争气,考上了中专,现在是镇中学的老师。经济方面不成问题。可老人越来越疯了,什么活也不干,整天东游西荡寻找着什么。张伟民现在二十七八了还没有成家,就是因为有这个疯娘的缘故。
老张说:“老人和你这么有缘,相信她一定不反对。她的儿子你也见过,长相、学问都没得挑。我觉得你们一起生活肯定错不了。”
“我的名声不好。”大安平静地说,“我也不想再嫁了,谢谢您的美意。”
“大安,别这样。你还这么年轻,怎么能独守一辈子呢?四壮若在天有灵,他一定也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别在意那些风言风语,我觉得很合适。你总得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啊!”三娘说。大安没吱声。三娘拉过老人,指着大安对她说:“让大安给你作儿媳妇好不好?”
“好,好……”老人像孩子一样拍着手直跳,“媳妇、媳妇……”
大安只好答应和张伟民先交往一段时间再说。张伟民开始有时间就往大安家跑,也不再提把娘接回去的事,搞得大安很被动。她还没有结婚的思想准备,睡梦中的四壮还是那样鲜活,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生活。可不管怎样,接触得多了,两人渐渐熟识起来。大安觉得张伟民各个方面没有什么不妥,只有一点让她深感不安,那就是他心中的恨。他恨那场知识青年下乡运动,没有那场运动就没有他的降生;他恨那个无情无义的父亲,是他造成了自己苦难的生活;他甚至恨自己的母亲,既不能拴住男人的心,又不能坚强的面对现实,自己疯了,解脱了,把所有的苦难压在了孩子身上;他恨那些欺凌过他的人、瞧不起他的人、同情他的人,甚至帮助过他的人。总之,他几乎恨所有的一切。大安的经历和他的比起来只能是更惨,可我们的大安从来没有记恨谁,包括她的父亲。他觉得父亲也很不容易,也有自己的苦衷。大安记住的永远是人家对他的好,对他们满怀感恩。大安有点儿不理解张伟民心中的恨,只是猜测或许是他受苦太多的缘故吧,心里对他充满了同情。
在众人的努力撮合下,在五一劳动节的时候,大安和张伟民简简单单结婚了。新家安在中学的家属院里,两间正房,两间配房,一个小院。现在三娘认大安当闺女,原来的家三娘住,成了娘家。三娘帮大安喂养了一大群鸡,长安的媳妇怀孕了,秋天就要生孩子。这个媳妇吃鸡肉没有够,好像前世和鸡有仇似的。
成婚后,大安中午放学回自己的家,下午放学回在中学的新家。上班的时候还带着她的婆婆。老人从不乱跑,在学校里帮着打扫卫生,到家里帮着做饭,和好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大安必须在她的视线之内。对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却爱搭不理的,谁也搞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
金秋十月,刘长安成了一名年轻的父亲,他的媳妇明月给他生了一大胖小子,取名刘康,小名叫康康。
二零零零年的秋天,大安也生了一个胖小子,取名张健,小名小虎。婆婆伺候她可真是无微不至。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她曾是个疯子,就连说话也不再磕磕巴巴了。丈夫也温柔体贴,以往的伤心苦痛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长安升了官,先是秘书长,二零零五年的时候他就到宜山县里当了县长。全市最年轻的县长,刚刚三十岁,前途无量。张伟民先被提拔为副校长,管业务。二零零六年成为正校长。
无论谁谈起这姐弟二人,无不欣慰地说:“上天有眼,这两个孩子总算苦尽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