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的吊灯早就关了,她只留了一盏夜灯让郭谦回来的时候可以看得见路。
但她忘了郭谦喝完酒以后视力模糊,所以她在二楼清晰地看见一个大男人,手上折着深色西服,领带松散的挂在脖子间,花了好久才把防盗门关好,接着扶着墙艰难地往厨房走。
郭谦颀长地身影拉出幽幽的黑光,他的步子缓慢但有条理,他慢吞吞地走到厨房的工作岛上,本来打算给自己泡杯蜂蜜柚子水解酒,却发现已经有了一杯泡好的垫在热垫上,杯体温热,杯口还散发着一点白烟似的热气。
这别墅除了郭谦只有夏燃一个人,这杯水是谁给他准备的,自然不用费力去猜。
郭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甜了一下,他摸着桌面拿住杯子,像是吃糖一样一点点抿了起来,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竟比他喝酒的时候还要诱惑。
蜂蜜柚子水喝了大半,郭谦又摸到水池边,就着水龙头冲了把脸,随便抽了纸巾擦擦,才又拿着西服往外走。
他想此时夏燃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就尽量放低声音,轻而静地沿着墙窸窣走着,直到看到一束光,在二楼楼梯口亮了起来。
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人,正穿着暖而温馨的睡裙,扎着可爱的丸子头,抱着一只蓬松软绵的抱枕,逆着屋子里橘色的灯光,站在楼梯口。
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正湿漉漉的看着他。
郭谦觉得夏燃的眼睛像极了一捧蓄了清泉的泉眼,有的时候灵动活泼仿佛藏着无数灵气,有的时候又总能汩汩地冒出点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他像是着魔了一样,怎么看都看不够。
“没睡吗?在这里做什么?”
虽然心里已经柔软到不行,可郭谦嘴中还是那个老板应有的语气,永远带着三分威严与一份训斥。
夏燃此时心中已经百转千回,按她的性格,她真的很想劈头盖脸的直接问郭谦,可话到了嘴边却觉得这个时候问不适合。
郭谦此时已经看上去非常疲惫了,他手不经意间顶着额头,眉宇间有着被迫醉酒后的无奈。
仔细想来,他前还在出差,昨还喝的酩酊大醉,今先是早起参加了一场全程需要他绷着神经上台讲话的峰会,中间还闹了一出大戏,晚上又要喝酒宴请。
夏燃心里有些酸楚,即便是她们村子里酒量最好的男人也经不起这么大工作强度下还喝酒应酬,郭谦真的不累吗?
“怎么不话?”男人走上最后一阶台阶,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调笑,仿佛他真的一点也不累,“还是你在梦游?”
“我没梦游。”
相比于郭谦的好心情,夏燃的表情却飘忽不定,她随口道,“老板,你走之前明明十点半就回来,可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夏燃还没想好怎么问郭谦有关沈林的事情,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可郭谦却觉得夏燃这是在埋怨自己回来晚了。那语气仿佛是嫌弃丈夫没早点回来陪自己的妻子。
郭谦揉揉眉,真心实意地,“抱歉,确实是晚了。耽误了一点时间。”
如果郭谦做丈夫,那应该是极尽温柔的丈夫。不狡辩,及时认错,还如此体贴。
可惜郭谦并不是谁的丈夫,他是站在私募基金金字塔顶赌人,也是一位自持的老板,跟女下属对不起,还用这种缠绵的口吻,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可夏燃和郭谦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两个人都没发现,他们并不应该一起住在郭谦自己的别墅里。
他们应该分开,在酒店不同的房间里夜宿,而不是现在这种样子。
“你给我留的蜂蜜水,我喝了。”
“嗯……”夏燃糯糯的从鼻子里发出蚊子般的声音。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睡觉了。”
郭谦确实是有些醉了,他闭了闭眼睛,睫毛轻轻翻了翻。
别!你要是回去睡觉了,那我找谁问沈林的事情啊!
看着郭谦要走,夏燃没过脑子直接抓住他的胳膊,“老板!”
郭谦好脾气的回身,问她,“还有事?”
“那个、那个……”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那个老板,我在你房间里也放好洗澡水了,你回屋就可以直接洗澡了。”
“嗯,我知道了。”
郭谦的语调都有些不一样,像是很愉悦。
罢,他又要往屋子走。
此时夏燃知道再不问不行了,像是舍生取义般大着胆子喊了声,“那个,老板,我其实还有事情找你的!”
“什么事?”夏燃三番两次的吞吞吐吐,终于让郭谦察觉出了异样,“有话直。”
“老板,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夏燃深吸一口气,“沈林今下午被爆出被经纪公司雪藏截胡,是真的吗?”
“……”
一楼客厅的大吊灯被重新打开,两人分别在沙发两边坐好。
质量极好的意大利进口吊灯把郭谦的脸照的更加棱角分明,威严肃穆,不带任何情绪与表情。
仿佛他就是神,就是一切的主宰。
而夏燃,作为一名凡夫俗子,竟然在质疑他,质疑他的决定。
夏燃甚至都觉得,这是一场人与神的较量。
他们已经僵持了又一会儿了。
“所以,又是泡蜂蜜水,又是提前放洗澡水,就是为了这个事?”
这是郭谦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