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时陷入静默。
屋顶上的慕容秋水忍不住勾起嘴角,带些讽刺意味地笑了。
过了好一会儿,温良辰方才笑道:“大人若是不放心,我倒是可以替大人去探探消息……”
杜大人似乎就在等这句话:“温老板若是能去弄个明白,那是最好不过了。”
温良辰略一点头,站起身道:“那我就告辞了,有消息再来回禀大人。”
杜大人客气道:“有劳温老板了。”温良辰出了杜府,临上轿的时候,下意识地朝那条暗巷里瞥了一眼,并不期待看到些什么,但是出乎意料,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着男装的女人,亮珊瑚色的男式长衫穿在她的身上有些偏大,越发显得纤腰一握,挺拔秀挑,两只宽大的袖子在风里飘荡,颇有几分出尘的风采。
她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像深秋的一汪泓水。虽然隔了老远的距离,但是温良辰仍然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的影子正被映照其上。
这般目光灼灼,倒像自己抢过她什么心爱之物似的。温良辰笑笑,低头钻进轿子,隔断那道灼热的目光。
杜凉夜站在阴暗的巷子里,四周尽是婆娑的树影,一阵风过,枯黄的树叶飒飒直下,在这个深秋的晌午,听起来有一股莫名的凉意,萧瑟极了。忽然之间,她想起一句话:北雁倦极,始终南飞;浪子情动,怎不回头。
然后,有一种悲伤,冰裂纹般在她的心底延伸开来,无声无息,像一条冰冷阴险的蛇,一路逶迤着爬过记忆的轨迹。
她折身走出巷子,穿过一大片绿竹林,来到一条小河边,顺着清澈的河水一路向东,很快淹没在一片白茫茫的芦苇里。
过了一会儿,有一条小船自芦苇里驶出来,驶向河的彼岸。那是一艘极精致的乌篷船,篷上系了一个红色的同心结,颇为醒目。
杜凉夜划桨的模样有板有眼,动作颇为娴熟,倒是有几分船娘的风韵。
真难为她一个千金小姐,居然还有这样一手绝活。
慕容秋水斜倚在树干上远远望着她,弯起嘴角笑了。杜凉夜若是知道他此刻的心思,必定会翘起下巴冷哼一声,说:我会的绝活还多着呢。
这样想着,他眼里的笑意就更深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杜凉夜的情景,那一年,洛阳的牡丹花开得格外艳丽,花事浩盛极了,他被无双拖去赏花,穿一套极花哨、极风骚的行头,着实羞得无地自容。去了之后,他才知道,无双要赏的不是牡丹,而是府台杜大人的千金小姐杜凉夜。
可恨杜凉夜从头到尾都没露面。无双开始乱发脾气,他急忙找借口直往茅房里躲。他知道无双有洁癣,决不可能找到茅房。说起来,他平日也是一个擅长惹是生非的主子,可是一旦遇上无双也只得大呼头疼,唯有躲闪的份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下无双阁的阁主,一怒天下惧的人物。他在洛阳咳嗽一声,整个江湖都得感冒好几天,谁见着了都得绕道走。
单说慕容秋水急匆匆地闯进茅房,猛然撞见一个人。对方似乎也吓得不轻,一边快速整理衣衫,一边用极恼怒、极锋利的目光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