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却微微正色,“明日你的任务是引蛇出洞,切不可恋战。”
看他此刻的样子,倒有些像每回看着自己出征前的哥哥,有些不服气,“喂,我十六岁便从军了,可不会在匪窝里翻了船。”
苏寻沉默。大抵是平日里瞧着她太不着调,才会让人如此不放心。但部署已定,没有临阵换将的道理。
第二日,不负众望,郑燕然果然又来了。只是这次阵势稍有些大。
远远瞧见身后乌泱泱跟了十来人,随念还心疑是不是走漏了消息,让她有所防备。
走近了才发现,这些人手上都端了些物什,有端食盒的,有端暖手炉的,有端汤药的。一见就知,又来扮演知冷知热的知心人了。
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今日可要格外努力表忠心。其实照郑之涣的意思,是不打算做得这么出格的,毕竟局势不明,不妄动才是保命之途。但却耐不住自家女儿的一片痴心。
要说这郑燕然也颇有些胆色,也不知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压根没听过她随念的名号,这么一趟又一趟的上杆子来讨打。
黎南今早提议,不真打她一顿,随念枉做“金州小太岁”。
果儿吊着胳膊,在一旁拼命点头。
郑燕然带着她惯有的温顺柔和又有些娇羞的笑,迈着碎步,款款走近。行到随念跟前,不卑不亢得行了一个礼,“问王妃安好。”
“郑小姐今日倒是比往常稍晚些。”害得她跟夏月多比了两场,都输了。
“熬了一盅梨子银耳汤,稍费了些功夫。”脸上仍挂着笑,让人不禁感叹此人面皮之厚。
“我家王爷这段日子让你费心了。”随念的剑仍拿在手上,随意舞了个剑花。
郑燕然自然看见了,不知随念在打什么主意,微不可察得向后退了一小步,勉强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王妃娘娘说笑了。”
“说笑?你一口一个王妃,你可知我在当王妃前,是做什么的?”随念面上明朗,彷佛当真只是随口问问。
郑燕然想起听到的那些传闻,方有些慌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知,知道。”眼角撇到那抹慢慢走近的白衣身影,神情从慌张又转为楚楚可怜。
随念自然注意到了郑燕然脸上细微的变化,她要的便是此刻,“你说你仰慕我的风姿,却没见过我真正让人仰慕的样子,”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继续说道,“如此想来,岂非可惜?”话音刚落,手中之剑直指郑燕然。
郑家的家丁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都吓得呆住,全然忘了此刻应为主子,挺身而出。
随念的剑,毫不费力得送到了郑燕然的颈边。顺带将她惊心打理的,散落在脸颊边的碎发,应着她的尖叫声,斩落了干净。
“如何?”随念调笑着,彷佛真的只是在向她施展风姿。
郑燕然哪里还敢睁眼,只觉得这人绝对是个疯子!青天白日里就敢把剑往人头上比划。
四周的仆役都纷纷跪下,战战兢兢,不能言语。
“你不睁开眼,如何看得见你仰慕的风姿?”
脚步声渐近,苏寻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到,“够了。”声音里带了些怒意。
随念听到后,稍微愣了愣,眼中渐渐蓄起了失望。
剑锋稍稍一偏,郑燕然便杏眼含泪得跑到苏寻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微微啜泣。
随念转过身,看着他身后楚楚动人的郑燕然,语调平静,眼神却有些发冷,“我只是让她知道,若真想入王府大门,可得明白,什么叫,如利剑在喉。”
“你从前是名扬边关的将军,可如今嫁与了我,便再没有战场和兵刃。今后,你只是宁安王妃,不再是统领千军的青羽营之主。这些舞刀弄枪的事,我不喜欢。”苏寻的语气缓和,但却有疏离与厌恶。
随念甚至看到了郑燕然嘴角渐渐压抑不住的笑意。
虽说这是演练过的,但不知是苏寻临场发挥得太好,还是她入戏太深。随念听完这句话,心底竟真的升起了一丝微微的刺痛。她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句没有演练过的词,“可若我放下兵刃,你会护我周全吗?”
说完,苏寻没有什么表情,她自己倒是一愣。
再站下去,可能有演崩了的风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随念收了剑,转身就走。
这一出“宁安王妃负气剑指陈家小姐,宁安王出手英雄救美”的戏码,终于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