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概十几秒后,一阵尽量放轻了的脚步声自江烟伣身后传出。
那人步伐极稳且轻快,且他们间还隔着一面快两人高的石墙,按理来说,这点微乎其微的声音她根本不该听得到,但还是被她尽收入了耳中。
走了。
江烟伣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面前的人像是也知道了那人已走,轻轻喘息着离开了她,扣着她腕的手撤了,捂着她眼的却依旧没离开。
江烟伣也不急,活动了两番给举得缺血的胳膊,末了还擦了把自己嘴唇,把不痛不痒四个字发扬得彻底。
直到她面前传来了一声金属的“喀哒”后,他才彻底松开了手。
她也慢吞吞地睁开眼。
他此时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块铁面具,月光沿着上面雕的纹路描出了一根银线。
男子放下了为系面具探到脑后的手,淡淡道:“你很聪明。”
也很豁得出去。
“我也觉得。吓死我了。”江烟伣想起那长枪就要打哆嗦,“追你的那些人是谁啊?”
尤其是那领头的,未免也太放肆了,竟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不管男方多有头有脸都要得罪。
面前的男人称呼了他一次“将军”……难道那人还真是个将军?不过捉贼不是地方衙门做的事么,什么贼能劳烦堂堂一国将军亲自出马?
她搞不懂了。
男子顿了顿,在面具后垂眼看了她一眼。
“我以为,你会问我我是谁。”
江烟伣讪讪:“你明摆着不会告诉我啊。”不然何苦全程捂她眼睛。
虽说她也挺好奇的。
“倒是。”
……这人就这么承认了。
江烟伣琢磨了琢磨,觉得她的计划原是行不通的,要不是他突然摘下面具,那个将领也不会就这么撤兵走人。
那……他是什么人?
从将领自称“末将”,对他不敢逾越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个有地位的,但怎么一戴上面具,就成了一帮人追杀的对象?
她脑子里天人交战,男子则自顾自往一侧走了两步,纤长的五指按上她方才靠着的那面墙壁,垂眸观察了起来。
她跟着瞧了过去,就见墙上不知何时,被人凿了一个不过手指粗细的洞。
她看着那个洞,背后突然腾起了一股凉意——偷听的那人想必就是躲在这洞后窥伺的。若方才他不及时阻止自己,那些人现在得了探子的报信,可能已经回来斩人了。
……话又说回来,她最后能听到那人的动静已是奇迹,这人是怎么从一开始就知道墙后躲着个人的?
江烟伣疑惑地看向了他。
他身披一件常见的黑袍,虽说款式宽松,却也能看出他身量颀长。那张铁面具并未遮住他的全脸;借着月光,她隐约能瞥见他白皙又棱角分明的侧下颌。
一头墨一样未绾未系的长发自他肩头垂下,在晦涩的光线下折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