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漆的母亲跪在地上哀求着,死死抱着那些官兵的腿,想要阻止,可她越是哀求,那二人越是打得起劲,像是中了邪一般。
直到泽漆的母亲伸出手,摘掉自己手上仅有的银镯子交给那两个官兵,这才作罢。
泽漆和母亲早已哭的面红耳赤,见那些官兵走后,他们急忙将父亲抬到床上。泽漆哽咽道:“娘,他们为什么这么坏啊。”母亲也在一边跟着抹眼泪。她的痛恨不比泽漆少半分,可是自古以来都是官强民弱。那些大户人家尚且如此,她一介农村妇人又能做的了什么。
夜深人静之时,母亲才挖开那个藏着半袋米的小洞,悄悄的煮了碗粥,盛在碗中,喂给了泽漆的父亲。父亲不肯吃,只见他艰难的责备道:“就剩这点米了,你煮这么多,明日后日又该怎么办。”母亲一听这话,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可是,你伤的这么重,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啊。”父亲长出了口气,知道泽漆娘心疼他,也不再争辩。勉强喝了几口,递给泽漆。有气无力的低声说道:“泽漆喝吧,爹爹饱了。”泽漆站在床边本想劝父亲在多吃些,门口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趴在窗户边看见几个身影,连忙轻声唤母亲过来。
母亲从那窗外望去,是几个瘦弱的村民。这些村民因为长期过度饥饿,对食物的嗅觉格外灵敏。他们定是闻着泽漆家的米香味寻来的。
母亲心道不好,连忙扑到门口,顶住大门,喊道:“泽漆快吃啊,他们是来抢米的。”泽漆害怕极了,才七岁的她,哪里见过母亲这般,端着碗愣愣的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这时外面开始有人砸门了,母亲紧紧定在门上的身体开始颤动了起来,她紧张的对着泽漆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吃啊!”泽漆看到母亲这般,急忙抱起碗两口咽下。泽漆还没吃完,母亲突然跌到在地,门被撞开了。
那几个村民破门而入,进到屋里也不说话,死死盯着泽漆手里的半碗米粥,一个眼疾手快的一把抢了过来,端起来就是狼吞虎咽,可才喝两口就被另一个人抢了去。几个人都是饿急之态,谁都争着想多喝一口。
母亲见状也不敢阻拦。走到桌前紧紧抱起吓的瑟瑟发抖的泽漆,流着眼泪道:“吃完,你们就走吧。大家都不好过,我们家也只有这半碗粥了,是留给孩子的。”
那些村民依旧不语,有个领头的,看着浑身脏兮兮,头顶的伤口还没来得及结痂色小泽漆,眼中露出了同情,他叹了口气似无奈似悲凉的说了一句:“她说的也许是实话,大家都走吧。”说罢,几个人你看我我看看你,垂这头向屋外走去。
可没过多久,那领头的却独自反回,他撞开门,一把拽过泽漆,来到灶台前拿起菜刀架在泽漆的脖子上,眼见女儿脖子上渗出血迹,母亲慌忙把剩下的米都拿了出来,跪在地上哀求道:“只有这些了,真的只有这些了,求你放了我的泽漆吧。”
那人看着母亲,接过她手中的米,“哐啷”一声,菜刀被他丢在地上。面色沉重,略带愧疚之向,道:“泽漆娘,别怨我,我家青莲也不行了。”青莲是那人的女儿。官府不断征粮,加上旱灾,大家早已没有吃的了,看这泽漆家还时不时的还能煮些米粥,早就眼红起来,今日终是起了歹意。
父亲眼见妻儿受到如此欺凌,心里着急,可自己却身受重伤,动弹不得,情急之下一口鲜血涌了出来,剧烈的咳嗽起来。母亲见状急忙上前抱起父亲,想让他舒服一点。大概是血呛到了气管里,越是咳,就越是难受。最后面红耳赤的躺在母亲的怀抱里一动不动了。
那一夜泽漆站在床边明白了两件事,原来生命在压迫之下是这么的脆弱,这么的不堪一击。原来,那领头的村民不是善良,而是不愿意分粮。
母亲流了一夜眼泪,第二天,她思前想后,决定将父亲葬在了门前的院子里,眼下灾荒,说不定哪天就开始人吃人了,她虽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可没闭眼之前,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丈夫的尸骨。
后来几天,泽漆便跟着母亲去山上找吃的,开始还能偶尔挖几颗野菜,本就旱灾,野菜也不多,附近的村民们都纷纷上山来挖野菜,后来野菜便也没有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接连几日,她们母女二人都是一无所获。
有一日她们母女二人又去林中寻找吃的,远远看到几个村民,将一个两岁大的孩子从一个快要饿死的母亲手中夺走,她的猜想一点也没错,他们已经开始吃人了。
虽然早已想到,但发生在眼前,还是忍不住深觉恐惧,泽漆低声问母亲:“娘,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母亲知道,幼小的泽漆得知真相后,心里必然蒙上巨大的阴影,强忍住恐惧,温柔的说道:“他们是在救那个孩子,想回去给他找些吃的。”
从那以后母亲便不许泽漆一起出去找食物。那日,她安顿泽漆:“一定要锁好门窗藏起来,没听到娘的声音,就不能出来。”泽漆点点头,藏在了灶台旁的柴草垛中。这才放心的出门。
不久,母亲带了一块肉回来:“泽漆,娘今天抓到了一只老鼠,娘把皮扒干净了,可是现在不能再生火了。”泽漆点头道:“嗯,泽漆知道,那些坏人看到咱家有烟,又要来抢!”母亲欣慰的看着泽漆,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说道:“泽漆长大了,快吃吧。”说罢,将那块肉递给了泽漆。
泽漆手里拿着那肉,问道:“娘,你不吃吗?”“娘刚才挖到一块红薯,已经吃过了,现在乏累的很,泽漆快吃吧,娘先睡一会。”说罢泽漆的母亲就躺在了床上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