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臻是被一盆冰冷的水泼醒的。
昏昏沉沉醒来时,除了浑身无力可使,仍觉得脑袋沉痛得很,尤其脖颈处最酸胀不适。像是被什么外来重力痛击过一样。
她甚至一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前围绕着她的男子们都是些什么人,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极其凶悍陌生。都手持仗棍,站得挺直。
像是打手护卫。
手端木盆的人见她醒来,便也没再往她面上泼水,回头交代了一句“人看好了”便退出门去。
凤臻这才首次打量起这个地方来。
是间略微脏乱的柴房。
对于柴房的印象凤臻仍对苏家的记忆犹新,忘怀不了,和这里差不多。
不不,也还是有区别的。至少这里还算整洁干净,没有枯草麦穗,桌椅板凳也都是完好无缺,虽然看上去有些陈旧,但摆放整齐,上面还搁着壶热茶三个瓷杯。
房间另外一方还有两个女子,姣好的面容乍一看粉嘟嘟,吹弹可破。让人不难猜出其大概年龄。应该是刚过了及笄之礼没多久。
可她们此刻的状态,都蜷缩着抱在一起,神色中充满惊恐失措,本就有些破烂的粗布衣着上此刻浑身血迹,伤痕累累,似乎刚被暴力对待过。还能听闻幽幽的呜咽声。
眼下,即便已经被逼至墙角处,却仍不住搓动着双脚往后退,欲离护卫们远些。看起来十分惧怕他们。
凤臻不禁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的空气根本不用仔细去嗅,连吹来的夜风都带着股浓浓的胭脂香味,酒气。
香味也叫女儿香。
凤臻以前在自己的后宫中有闻过,但比这个清雅多了。是的,曾经无数后宫美男们的脾性各异,其中也不乏有几位会用胭脂水粉装扮自己的面首。
这里的气息,初闻,暗香涌动忽有忽无,直撩拨人心房;再闻,实实在在窜人鼻腔乃至脑门,有点儿上头;最后,庸俗得连嗅觉都泛着苦,令人头昏脑胀,极其不适。
就像有……有很多很多胭脂水粉被打翻后同时蔓延出来的气息。
是了,她想起来了,从苏乘风院子溜出去后,她又去了次厨房取参汤。但已经没有余下的了,又不得不自己动手去重新做。
然而……事情便发生在这儿!无聊之际她打瞌睡的时候被人偷袭了,最后一眼看到了个苏府家丁的装扮身影。
这就奇了怪了,没有得到允许家丁们是绝不敢踏入内院一步的。
那到底会是谁指示他击晕自己?
苏乘风?还是老夫人。可不管是谁都没有多大区别。
上一刻凤臻还好心好意,闲来无事给他们家出谋划策解决问题,也可以说间接性救了他一家百余人性命。下一刻,便迫不及待地恩将仇报把她绑来这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
可真是丧得一手好良心。
放置空碗的含义,凤臻再明显不过是在指点苏乘风眼下的事该如何解决。
白底空碗,端端正正摆放在食盘中间送到他面前。可不知苏乘风的悟性如何?
得花多久时间去参透?
罢了,这口气一时半会儿还真发不出来,怨不及人。再说了也不是第一次被辜负,只要自己觉得仁至义尽,其他就不关自己事了,得看造化。来日方长,她也咽不下这口气,但以后有得是时间讨回来。千倍万倍。
眼下最要紧的这儿是哪里?这些人又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凤臻开口发问过,可没人理会。好像这些凶神恶煞,威严十足的护卫们如同雕像,而非血肉之人。
等了许久,许是这间房屋与主堂距离教远,又为僻静,这才远远传来一个女声,两个脚步声。
“老娘不是同你说过都管教得差不多了再来叫我。现在正是做生意的时辰我忙得很,没功夫去看这些死丫头撒泼。”
这声音乍一听,既没有青年女子轻快莞尔,也没有上了年纪后的沧桑粗重,夹在中间有一股半老徐娘的韵味,成熟之中又故意带着柔软。
明明让人觉得很是矫揉造作,却反而形成个微妙的娓娓动听之声。很妩媚。别说男子听了会有何反应,连凤臻都心里直呼受不了,鸡皮疙瘩说起就起了一身。
她很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事才需要一名女子如此伪装真实的自己。不排除阿谀谄媚,故作姿态。
还是说她本性如此?
所有迷惑都随着那虚掩着的柴房门被推了开来,走进的女人而得到解答。
只见她那高高堆砌的云鬓侧面别着支半大的伪凤釵,宝石流苏叮咛。面色如雪,颊飞淡霞,红唇轻启,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仿佛还带着丝丝嘲讽。
眼波一转,流露出的风情让人忍不住心生悸动。
一条束腰袒胸的明黄襦裙外披一件红薄纱的大袖衫,裹着娇俏的身段,酥兄高耸,摇着美人扇扭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