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了一眼苏姑姑,她紧锁的眉头想必与我一样的困惑。
而李成蕴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负责执行的监刑官大喊一声:“鞭刑开始。”
一旁的士兵便手握刑具,走到了李成蕴的身后,右手高高将皮鞭举起。
为了蓄力,士兵的右脚往回掂了一步,身子右扭将重心往远处放,然后再一回身猛抽下来,给了力量足够的传递距离,就像黑色的闪电霹雳而来,重击在了毫无遮挡皮肉上。
那噼啪一声震彻心扉,直怂的人头皮发麻。
那平坦的皮肤先是有一道痕迹深深的陷进去,呈现白色,然后再一点点的红涨,直到鲜红的血液渗出,一点一滴的往下流着。
物伤其类,就连观看的人还没消化好这第一鞭的痛楚,第二鞭又呈迅雷之势来了。
我紧闭上了双眼,再睁开的时候,两条比邻的血痕就那么真实又残忍的绽放着。
李成蕴的后背原本颇有肌肉,只是在血口子的对比下,开始显得弱小不堪。
鞭声持续响起。
我拽着姑姑的胳膊请求道:“姑姑,咱们回去了成么?”
早已经将眼神从刑架上收回,瞧着远方的姑姑叹了口气道:“姑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而来,还要将此监刑过程呈禀至皇后娘娘。”
我心中抱恨:“好啊这个母猪虫,不叫自己宫里的人来监刑,倒派了你我,是何用心!”
姑姑瞪了我一眼,没再说话,只脸色惨白,眼中无物的继续盯着前方。娥眉犹蹙,皓齿紧合,尽量收敛着她的情绪。
李成蕴的臂膀已经在颤抖了,因疼痛而流出的汗水使他若水洗了一般。
二十鞭落下,伤口横七竖八几乎将整个背填满,血肉模糊,淋漓不堪。再加上脖颈留下的汗水流进了伤口里,想必又是第二轮的腌痛。
我不知再打下去,会不会伤到他的脊椎,只也眼眶生疼,鼻子一酸。此情此景,只叫闻者伤心。
此时行鞭的士兵换下,由第二位补上。
不错,为保证刑罚的力度,每至一定数目便更换施刑人,就连这项规定也走章程,我们这位皇上果然是我曾经认识的那般无二。
第二个行鞭的上来,瞧见整个背满目疮痍,无从下手,许是顾及着他的身份,便看向那监刑官。
监刑官的胡须抖了抖,瞧了一眼气喘吁吁的蕴公子,略略皱了眉,便做主点了点头。
行鞭者得了授意,便一转鞭峰,鞭子便没有再重叠在已有的血口子上,只往下抽去,打在了臀部上。
我感到苏姑姑战栗了一下,她回避的眼神忍不住往刑台上看了一眼后,便隐隐间长出了一口气,似将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谁又不是这样呢?
听闻背部受鞭过多,可露出森森白骨来。这打了臀部,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在背上那般要害。
齐刷刷连着三鞭,蕴公子开始吃不住疼,快咬碎的牙齿也吞不下那沉声低吼。
未及十鞭,那落栗色的裤子便开始被鲜血濡湿,衣料开始破损,我又开始跺脚,我的天,数目还有一半呐!
蕴公子那紧绷到僵硬的身体已经开始放松了,刚刚通红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只半睁半合,如同跌入了梦里,似乎浑身麻木,一切皆为泡影,已然感受不到痛楚了。
昨日那男扮女装的谢参军打断了行刑,已然跪地,向监刑官请命了。
而监刑官却叫人将他拖下去。只喝道若再有求情者,一并惩处。
正当左相之流报团起哄之时,突然听见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片刻间一对人马出现在了刑台之前。
那为首的男子一身便服,一件简单的乌金色袍衫,亦衬出他英武俊秀。
一片腿,从马上跳跃下来,只见身姿挺拔。
他郑重看了一眼李成蕴,便来到了监刑官面前,一躬身将手中的卷轴呈上。
他的声音清亮:“太后娘娘懿旨,特赦我三弟,有请大人亲览!”
听到这里,我心中那关于担心与痛惜的暗哑,此刻转为炸开的烟火,开释消解,虹彩漫舞。
无论如何,罪不至此之人之事,得到了宽宥保护,这该是冥冥之中所给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