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窗户与纱幔的光此刻被染的极柔,抚上她的肌肤,白皙细腻。即使我是女子,便也觉得美好之尤。
我走近两步,好确认是不是敷上的脂粉,掩盖了老虎的齿痕。
没有,除了肌理脉络,一切了无痕。
“可看仔细了?那现在便由我发问,你何以如此?”
我浅笑:“昭容,三个月前,我见过与您长相一模一样的人。看着她由生至死,她的致命之伤,便在脖子上。”
乌昭容缓缓的坐到妆奁台前,对着镜子一个个系好扣子,整理着衣衫发辫,一边平静的说道:“那是我的孪生妹妹。”
我立在她的身后,也通过镜子瞧着自己。不够清晰的人影儿里依旧照的出两幅淤塞心肠。
“其实,能够活到前些日子,也算她命大。在我们乌氏一族,双生之胎向来被视为不祥之物,因此约定俗成,便有了规矩。将双生之胎先降世的留下,而后降生的,抱去野地里喂狼。”
我挑眉:“那她当时是如何幸存的?”
“其实我们乌氏知道她还活着的信息,是在三年后。原来给额吉接生的产婆之一,是别国派来我部落的细作之妻。他们得了二公主,便带回其国,可谓精心培养再煽动仇恨。”
乌昭容转过身来,直直的瞧着我:“因此里,我这二妹,便自十二岁起,成了敌国的爪牙,对我母族连年征讨,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我又问:“你可知,她的兵器是什么?”
“双手弯刀。她身手敏捷,再配那对难得的奇兵,可谓是珠联璧合。”
“您不问问她为何丢了性命?”
乌昭容却不屑的笑道:“这其一,你若肯说,便自会说与我知。这其二,我已经告诉过小菟姑娘,我乌氏勾月门重组在即。无需太久,这四个月来所有未知的情报,便会一一寻来,到了那时,我自会尽数掌握,了然于心。”
我点头。她此刻的解释,是绝对有真话在其中。
于是我便也将真话摘了一句与她:“昭容此前的问题,我现在有一言可以相答——我对您的疑惑,皇上也有。”
乌昭容哈哈笑了:“看来,这几个月风云骤起,天也变了。”
她旋即将眼珠转向我,我就用俯视角看着她的丹凤大眼,读到了美丽和坚韧。
“小菟姑娘其实也变了。曾经古怪偏僻,醉心道术,可谓是以一计障眼法吓退凉苏县数十悍匪的半个仙家。如今倒像是术术尽失,只靠绞尽脑汁来上下应对的凡胎肉身了。”
我咧了咧嘴道:“即使你所谓勾月门情报再过准确,可是若说完全了解一个人,怕是不能极尽。”
乌昭容站起身:“你还是不够信我。”
然后她从一旁的暖炉中,倒出两盏酥油茶来,递于我之前,先行饮下她的那盏。
我亦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在了白狐裘毯上。
她呼着热气,喝的畅快。因嘴里裹着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你承不承认,我不和你争论,但是你启程来京之前,默默研究了整整两年的换魂之法,这总没有说错吧?”
我的脑中若一道霹雳,轰的我耳鸣目眩!
换魂之法?
所以我的灵魂就是被一场邪术转换至此的?那么现在,凉苏县凡玉菟的魂魄,飞去了哪里?
我浑身的血液因惊讶沸腾着,甚至肤表有着隐隐的灼热。
而乌昭容自是一览我的惊讶神色,唯独值得庆幸的是,她不知穿越的这一段来由。从而宽慰我道:“小菟姑娘不必吃惊或者担心,所谓道法仙术,皆是正邪两用,不必怕沾惹邪术害人的污名。何况我勾月门,自有一套清明作风。”
她拍上我的肩膀:“放心,此事无人知晓。何况此等级别的道法,我等也只是知晓其名罢了。”
紧张之时,我时常屏住呼吸,直憋到心跳跳动异常,才发现忘记呼吸已久。
我喘了口气,为使她说出后面的话,便故意应道:“咳,其实你说的没错。研究了太多高深之法,却没掂好自己的分量,未尝斟酌便一意孤行。因此屡遭失败,不仅伤了道身,心中亦是不振啊。”
乌昭容总算带上满意的笑,随即与我言说:“这便是我一开始,声称要告诉你的关节秘事。”
“你所研究的换魂之法,我勾月门在另外一个研习之人那里,也悄悄探得一事。”
“此道法又名点银烛,其余流程如何,不明就里。但探得当中一个环节,其所需的火种,要在白昼最长的夏至之日,将午时一分为二,选择最中间的时刻将火种取来,此乃极阳之焰,必要不偏不倚。”
我喃喃道:“火种?昭容可知是取何处之火。”
她摇头:“当真不知。探来之信,尽数在此,已悉数告知小菟姑娘了。”
她的眼睛,没有现出心虚躲闪。然后丹凤眼笑的凤尾高挑:“那现在,小菟姑娘愿意将我的问题,做一些补充吗?”
我也舒展了笑容,和聪明的人说话,其中的较量与拉扯,不可不谓风靡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