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苹果拽下床,开始抖搂被褥,未见白绒沫子。然后拿了针线筐里的剪刀,把她刚脱下来的夹袄摊在桌上,一点点的拆线,直到露出里面的棉芯。便再拿着藤拍往那棉芯打去,果然,仅一拍下去便泛起了白雾,直呛得人口鼻刺痒喷嚏不断。
我用手指拈了落在桌上的白色粉末,果然是绒毛状软糯细粉。
“原因找到了,起因是岩棉粉。”
苹果讶异,凑过来仔细观察。
我接着道:“此物十分难得,是火山喷发后,附近岩石经高温炼化,从而形成了岩棉。后经人工收捡,再把它们打成细小粉末,这便是岩棉粉。不知是谁弄来这样的稀有之物,还藏进你的夹袄里。于是袄中的粉末就这样一点一点透过棉布渗出来,每天通过你的走动渗出的量不大,因此不容易被发觉,但足以引起过敏。此细末可钻进毛孔里,时间久了,伤及肌里,便可引起过敏性休克甚至猝死。还好,现在算是悬崖勒马了~”
我一边长篇大论的扫盲,一边把她这件衣服拿个包袱皮卷了:“苹果,知道是谁干的吗?”
苹果一脸的错愕,迟迟不能恢复。半晌了才红了眼眶:“小菟,我这段日子,还以为自己染了什么疫病,要全身溃烂而死呢。”
她抽了抽鼻子:“这宫人制服自然是尚宫局发放的,只是刘司言说我的尺寸偏大一些,便要晚两日才能发下来,于是就和别人不是一个批次拿到。没想到,竟然被人动了手脚。”
我蹙眉道:“刘司言?她前阵子对我二人,还是颇为耐心教导,怎么如今……对我如何也就罢了,你可曾得罪于她?”
苹果一脸无辜:“并没有呀。既为女史自然是誊抄记录的工作,我向来细心。以前因是你的副手,倒常随你去后宫走动理事,现如今你也不在,我这掖庭也未出过啊!”
我把带来的烧鸡拿过来打开盖子,香气瞬间四溢,还好,到底美食还能翕的动她的嘴唇。
我把语气放的很轻松顺道:“好了,现在人没事了不是,也是好事一件,值得庆祝!再不吃可就凉透了。”
那烤鸡在灯光之下,显得红润剔透,泛着喷香的油光。苹果拿去鸡翅大口啃着,一副加把劲给自己压惊的模样。
果然是容易叫人省心的孩子,哈哈。
她一边吃,我一边劝:“这个事儿呢,没那么简单,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先暂时按下。但我会知会苏姑姑的,你也是傻,有了事居然不去找她?”
苹果支吾着:“我,我还以为是自己得的病,怕说了遭别人嫌弃。”
我叹气:“咳,你也是个二货!”
“嗯?啥是二货?”
我在想一个完美的回答:“就是很可爱很可爱那种人!”
“好的哦,那我们都是二货。”
“嗯嗯,都二都二。”我差点把自己笑劈叉。
像宫人制服这样的衣服,又不是年年改新模样,想必尚服局的仓库里大把。
于是兵分两路,我叫苹果去找百事通小哥想办法弄两套新的出来,一定得悄悄着,不能让刘司言知道官服是换过的。
而另一边我把添了岩棉粉的两件带出寝所,寻思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我路过尚宫局大院,瞧见门口的两个石狮,我记得左边那个石狮底座的背后有个缺洞,只是拿碎石堵上了。
我猫腰一看,还真是。
石狮巨大,我躲在后头守卫也瞧我不见,于是赶紧将碎石掏出,将那一包旧衣塞了进去。
最常见的地方便也是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搞定。
呵呵,竟然拿出这么昂贵的法子害人。这岩棉在现代能够工业制成,并不值钱。可若说是在这个个时代,我真不晓得始作俑者得是费了多少精力与金钱,才从哪个火山口挖了一些出来……
不过要说起效果,这可真是高啊!毒杀人于无形无色之中,以此时的医疗水平,怕是怎么查验也无从得知真正病因的。
我感觉到了寒意,若不是今日我及时出现,再拖上数日,苹果可能便要湮灭在这场即将迎来的大雪中了……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回来暴室,进门先把吃食搁下,因瞧着外头云翳愈沉,便又烫了壶甜酒。于是就着银亮的合和窗二人小酌,一旁黄暖温馨的灯火舒展摇曳。可将将与萧娘娘传杯弄盏未多时,便听见门外有人唤我。
刚刚身上暖和,并不舍得再出去融进风里,奈何那人似有要事,口气急迫,只得披上外袄应门。
开门一看,是个没见过的宫娥。她神色慌张:“你就是凡玉菟吧,这几日听闻得你的照顾,萧娘娘的眼病有所改善。我们熏风殿的许昭仪近来也是眼睛不适,还请姑娘前去看看。”
我讪笑着拒绝:“这,我并不懂医术。萧娘娘眼睛能够好些许是歪打正着,还是给许昭仪传正经医官才好。”
她倒不肯作罢:“姑娘,是昭仪的意思,我们底下人哪能做主。难不成请姑娘去趟熏风殿,还得去请皇后娘娘手谕才调得动吗?”
很好,我目前确实忌惮着皇后,极其不想让我的名字在她的耳边出现。若加深了她对我的印象,怕是不妥。
她见我迟疑,便趁水和泥:“姑娘莫要多想,只是叫您去瞧瞧昭仪的症状是否与萧娘娘一致,宫门落锁前我定送姑娘回来。”
我还没想好,这宫娥便搀上我的手臂。
虽不想再出门喝风,但转念一想许昭仪似乎只是个安分守己的角色,应该问题不大。虽然未曾去过熏风殿履行上务,但素闻她在嫔妃中颇为默默无闻,负面的风言风语确没听过。
想到这里,我便跟随她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