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只一味的觉得摔东西的人不是好人,现在确也从那些碎片中体会出几分悲痛来。
到头来,还不过是玉石俱焚而已。
圆子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气我把什么事都这样不放在心上。
“小姐,你可别呆着了。朱少爷自从搬回锦州,就不爱讲话。夜里总能听见什么怪声音,有时候是碎了的凳子,有时候又是下人的苦叫声......小姐,那屋子的邪气,就和....和朱少爷一样,瘆得慌!”
“嗯....凳子碎了或是他行动不便,下人那,总归做错事了吧。”
我看出圆子有些颤抖,她的眼神扑闪在细弱的烛光里,显得格外无助。
我叹口气,随手给她披了件身边褪下的外衣。
窗户没关严,风容易漏进来,直叫人心寒。
“我的小姐,你千万别这么想。你可知道,我曾...我曾亲眼看见过青子从朱少爷那被抬出来,全身是伤,没了人样。小姐,活生生的人啊,这叫咱们下人,怎么能不寒心。”
“这样吗...圆子,你先放宽心,我会护着你的。我本以为朱少爷温言细语,是个极好的人。”
我看着低头忍不住啜泣的圆子,心下一紧,脑海中还是忍不住浮现那花前月下的场景,却又被屋外延续的碎裂声生生打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小姐,我的好小姐。你快睡吧,奴婢在这候着,你别怕。”
“圆子......”
我本想趁着机会问问她朱少爷之前的事,说不定能探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圆子的眼泪都悄悄的滴在我的额间,我便也住了嘴。
她在这府里有三四年了,什么人没见过,能叫她留下这样阴影的,恐怕没有表面上看的简单。
我乖乖躺下,却转身背对着圆子。
珠帘被误闯进来的风撕扯着,它想再往暖和的地方凑一凑。
窗外还是断断续续的传来器具焚身的呐喊,一砖一瓦每碎一次,都仿佛在我的心头狠狠的割上一刀,却丝毫不见一点血。
我辗转反侧,这偌大的府宅,哪里还有暖的地方?
也是了,人心是暖的。
我偷偷斜着身子,想瞄一眼圆子。她只比我大两三岁,身子虽然圆乎乎的,却都是做苦力留下的毛病。
我端详着她熟睡的脸,蜡黄的脸颊没有什么气色,眼袋沉重,发髻凌乱,这样一个本可以和我一样玩闹的女孩,却要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叫我一声主子。
她挡在侧门旁边,为我抵御风寒。
我在想,被灭门的林意,是否也像她这样,变得低声下气,对所有人毕恭毕敬。
从云台跌入泥底,她摔得那样疼,又日日受着家族遗失的噩耗,该有多绝望,多崩溃。
所以,她便向上天许愿,让我重活一世,享尽安乐吗?
“林意,我还好好的呢。”
林一安会好好活下去的。
而一旁的圆子正砸吧着嘴,小声地说着梦话。
她每天都很累,在我这张小床边的软榻上休憩片刻,或许已是最幸福的时光。
我干脆转过身,把被褥也盖在她身上,也分一半温暖给这个陪伴过我的好心人。
其实这世间的人都一样,只是被一层一层所强加的阶级观念,无形中摧毁了顺水而生的人性。
就像林意,生不如意,死不随心。
一夜,总是悄然从谁的梦中溜走,不知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