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再一次被关紧,里面是散发不掉的黑暗。而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根拐杖失去了自我,痛苦的被现实吞没。它的影子,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敲响了这座无声的坟地。
他就拿命,赌这一把。
我猛然惊醒,双眼都只浑浊成一片雾色。窗外有阳光倾泻,它倚在床帘旁边,照出我未曾见过的世界,那样华贵,那样金碧辉煌,那样刺眼...好像有光,但是它华而不实的,散漫的掠过我们这些可有可无的人,我恍惚觉得樊郎刚走,所以才这般冷。
这世界的温度,都不愿分给我一分罢。
我蜷缩在被窝里,盲目的想抓住谁的手取暖。我像一个疯子,祈求谁来救赎。或许是神没空听我无病呻吟的祈祷,所以才让我老老实实的受完这辈子的苦,再等下辈子来换。
我开始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是傻,我不懂,我等不及,我手足无措,我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别人的梦里,为何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我想,我不傻。
或许我只是睡着了。
世界是醒的,只有我还在梦里罢。
孙云着急的拧干毛巾,淅沥的冷水顺着她的手心滑落在她的衣裙上,溅起一朵朵肆意的梅花,它们不断的盛开,然后向外蔓延,从我的眼底,蔓延到这个虚伪的世界尽头。
额间是没有知觉的冰凉,我的身体沉重的倒下了,但我的意识还清醒着,饱受着这没来由的痛苦。我只能睁着无神的双眼,定定的看向窗外。
我曾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迷恋,如此向往,那个陌生的、纷扰的、残破不堪的世界?只是因为,梦吗?
我看着云姐姐,她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在我的意识里,然后逐渐模糊,逐渐远去,我想喊住她,像往常一样扑到她的怀里,开着无关紧要的玩笑。可是,现在的我,只能这样看着她,从日出到日落,从生到死......
这场病,是诅咒的开端。
我麻木的的接受时光无情的离去,它们走的那样快,身后跟着愁眉苦脸的灵魂。我明白,时间不会怜悯任何一个人。
云姐姐趴在我的身边,她紧紧的抱住我,那瘦弱的肩膀抖动着,佯装着坚强。
我多想,走进她的梦里,也紧紧的抱住她。
今夜的梦,是一场黑色的无声的木偶戏。我在同一个路口不断奔跑,不断地前进,又不断的后退。直到我的双脚在流血,我的手臂像铁一样抬不起来,可我还在倔强的跑着。我突然懂了,这场戏里,我就是那个主角。
我不是我。
我慢慢的看清了,我不断地跑,然后甩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他们追不上我,只能倒在路中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无情的,无能为力的背影。
原来是我。
都是我的错。
我说不出口,我说不出口......
后来,我放弃了。我还是在跑,原地的跑。我没有办法停下,就像我没有目的的奔跑。
我的人生,交叉在这一场场梦里,开始偏离我原本拥有的一切。
我在梦里跑了千万里,醒来还是在床上。
我颤抖的感知自己的身体,她浑身冰凉,像一张被墨水侵犯过无数次的废纸,上面劣迹斑斑,惹人生厌。我心急如焚,双手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胡乱舞着。伴着阳光的空气显得异常浑浊,它们从我身边溜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的失败。
我翻了身,沉重的摔在地上。
被褥并没有减缓我的疼痛,我清楚地听见皮肤传来真实的痛觉。它们像一条条诛杀令,直冲我脑门袭来。
我轻微的扭动身体,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童,挪动到床沿边,努力想靠近她。我乞求手的帮助,它扬起因为我的失误而被石子划破的身体,乘着窗外早已肆虐的阳光,横冲直撞的,小心翼翼的划过她的额间,又胆战心惊的停在空中,不知所措。
她熟睡着。
那样真实。
只是这短短的距离,我耗尽了力气。我歪着头,仔细地端详着这张安静的面孔。
她还在,她还在,她真的还在!
我靠在她旁边,她的发丝缠过我的指尖,还是我熟悉的那份细腻的温柔。我从未这样真切的,想留在一个地方。
云姐姐惨白的脸缓缓显露笑容,我想她一定在做一场美梦。我拔下发间的发簪,轻轻的放在她的枕边。银铃不再清澈的响了,它等不到那个故人;那镂空的山水,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我只是提前,知道了结局。
我才发现,云姐姐有白发了。
它们突兀的活在这个黑色的世界里,无论怎么小心翼翼的藏匿,总会被找到,然后被定义为罪恶。如果你不和所有人一样,你就是错误的。
我要去一个地方,找回梦的起点。
有人在那等我。
我推开这扇门,它一声不吭,目送着我的离去。这间屋子,见证了我们所有人的是是非非,又怎么会什么都不懂呢?它只是和我一样,只是无能为力而已。
冬日的阳光愈发热烈,可它再怎么努力,也给予不了公平公正的温暖。这虚伪的热情被寒风吹得一点都不剩,只留下一场场空悲叹。
我站在院中这棵梅树跟前,它那样高大,无论我怎么看都看不完它的全貌。交错复杂的树枝迎风问好,星星点点的花骨朵怯生生的为每一个路人留有余香。
它又很渺小,比不过远处青山上傲然巡视的绿松,比不过眼前千锤百炼过的岩石。那又怎么样呢,至少,它是它自己,就够了。
我衔下一颗花骨朵,藏在怀间,等它慢慢开花。我将我所拥有的温柔允它全部,而它也保存着这间屋子最美好的回忆,与我守护初心。
日月经年,花开有时,世事无常。
屋内,阳光正好。
孙云感觉自己看了一出未演完的戏。她固执的在台下等着,等着幕布后面再出场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戏子,那些被色彩遮掩的面孔里,总有熟悉的人在。
她这样坐着,看着,等着,哭着又笑着,活成了台下的角色。她似乎看见了什么,眉头紧皱,就连语气也焦急起来。
“小安,小安,你跑慢些,你跑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