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的两堆火苗下,刀光剑影。
白荼愣愣的看着射着寒光的刀刃迎面而来,“噗”的一下,满脸血红,血腥味也顷刻间扑鼻而来。
他颤抖着手抹了一把面颊,湿哒哒滑腻腻,却血腥难闻。
眼前的大刀落地,黑衣人捂着自己的脖子,却捂不住往外喷的血,白荼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眼前已是血红,他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
“起来。”朱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大喝一声,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就往起拽。
白荼被拽的歪歪扭扭没站稳,跌撞着才站去了朱康的身后。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惊恐的看着四周,这些黑衣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谁若给我取了此人脑袋,赏金一万。”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声音如索引一般,让白荼惊慌的脑子瞬间一片清明。
他看着前面用刀尖指着自己的人,语气里是惊愕又不敢相信:“李德善,我以为你只是厌烦我,我们之间只是有些过节,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想取我性命。”
被拆穿身份的李德善也懒得再蒙面,将黑面巾一扯,双眼如利刃一般剜着白荼,将累积了两年多的怨恨都爆发出来:
“有些过节?你说的倒是轻巧,自你来了太行街,德善坊的生意每况愈下,我甚至不得不搬出太行街。
然你实在太可恶,什么好事都抢去,连残羹剩饭都不肯留给我,你这是逼得我李家倒灶啊。
你万万没想到?那你夺我生意在先,又设计陷害我在后,我可想到了?
我为了能保住一口饭,找上罗素,可那就是个无底洞,你可知我这两月来,赔了多少银子进去吗?
你说的倒是轻巧,有些过节?我们之间,是不共戴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今日我若不取你性命,我李德善这条命也不要了。”
激愤之下,李德善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只知道,今日若是不杀了白荼,不仅后患无穷,他还会背上一条谋害杀人的罪,所以今日这些人,必须死。
跟在李德善身边的冯奇也扯下面巾,大喊道:“弟兄们,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身份,若是留这些人性命,回去等着大家的就是牢底坐穿,所以就算拼命,也留不得他们一个活口,给我杀。”
话一落,那些带刀的黑衣人都激喊起来,手里的刀剑速度更快更猛了。
李德善对白荼痛恨非常,势要亲手了结,故而带了四人直接围向朱康与白荼。
朱康紧紧护着白荼,手上利剑遇强更强,与四人缠斗在一起,竟也没落下风,白荼见着缝隙就躲,尽量不给朱康拖后腿。
几番纠缠无果后,李德善竟放弃防御,大喝道,“白荼,今日若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旋即双手举刀就朝白荼的脑门砍去,那边朱康眼疾手快,长剑直接拦腰一斩。
朱康常年征战沙场,手上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不是李德善可比的,故而这一刀李德善还未砍下,腰间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李德善手上一松,紧接着整个人身子一歪倒下去,捂着腹部的鲜血汩汩惨叫。
“当家的……”冯奇见状,心头又惊又乱,见白荼就在不远处惶恐呆滞,一咬牙也冲了上去,然不等他近身,朱康的剑便一剑锁喉。
两个主领相继倒下,其他黑衣人见状,有逃的快的,也有奋力一战而死的,总之等白荼缓过神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二十多具尸体。
他怔怔的看着四周,十个护卫都还站着,车夫们也陆续从远处的黑暗中走出来。地上的火苗已经零散欲熄,冷风吹的呼呼作响。而李德善,已经没了挣扎和惨叫。
四周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白荼脑子嗡嗡作响,所有的片段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里浮现,整个人恍惚的不能自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肩膀突然被人一拍,白荼吓得一激灵,惊惧一看,却是朱康蹙着眉正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吓傻了?”朱康有些不耐,可语气也听出一些担忧。
白荼见其他护卫正在搬尸体,手脚渐渐哆嗦起来,连声音都跟着颤抖,“我们……是回去?还是继续走?”
朱康想也未想就道:“回去,你这样子也没法儿赶路了。”
“没法儿?”白荼愣了愣,突然笑起来,只是笑容看着却瘆人的慌。
朱康被他盯得不自在,转头指挥着其他人动作麻利点,后又道:“逃了十多人,先回去与王爷禀报了此事,衙门才好出力围剿。”
白荼眼神已经冷漠一片,他突然身子一转,脚步匆忙而慌乱的奔到一辆木板车前,指着车夫就厉色道:“打开。”
朱康脸色一变,走过去阻止:“王爷有命,这些箱子不能打开,你要干什么?”
白荼却闻也未闻,见车夫为难的左看右看,索性从车辕下取了凿子自己动手开。
朱康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严肃道:“王爷说了,不能开。”
白荼寒着脸瞪着他,“为什么不能开?是怕我晓得你们的计划?是怕我晓得自己被你们利用?还是怕我晓得,这箱子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愤怒的一推,并未推动,可他知道,这里面,装的不是书,他也知道,这一趟,狮子岭就是终点。
难怪非得他亲自运送,难怪不担心刻坊,因为他根本走不了,顶多前后十日工夫就能回去。难怪朱康这一路磨磨蹭蹭的不听他言,更执意要在岭中夜宿,难怪派来的不是护卫而是武将,难怪……难怪……
若今日来的不是李德善,他毫不怀疑,可今日来的是李德善,再结合了前后一看,真相就在眼前。
白荼泪眼模糊的看着朱康。
王爷是不是料定李德善会来杀我?或者说,王爷是故意拿我为诱饵,引李德善上钩?
这话他想问,可他不敢问,问了也得不到答案,朱康什么都不会说,唯有那个人,唯有那个设计这一切的掌局人,知道答案。
李德善虽与他多过节,可白荼从未想过二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更没想过,李德善会因自己而死。
二十多条人命啊!
朱康被白荼这副模样看的一阵心虚,他确实是早知有今夜这一场厮杀,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王爷布的局,可到底为何,他却不清楚,他只得了王爷的两条令:来者,必死。白荼,必不损毫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