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还好,如今一说,阿端对医院的恐惧和对疼痛的惧怕,以及心里对未来的隐虑,全部都在刹那间爆发,她也没想过她能这般爱哭,眼泪就一颗接一颗停不下来。抬起头,流着泪,瞪着陆讫,“谁想生病呀!我想的吗?”但终归知道泪流满面的样子很丑,于是坐在床上,将被子拉高,蒙住脸,哭得泣不成声。
护士小杨听见里面的哭声,以为阿端出了什么事,顾不上敲门,推门冲了进来,然后……然后就看见眼前这一幕,清了清嗓子,尴尬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先出去。”讪讪地走出休息室。
病床上,陆讫搂着阿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女子在他怀里哭得很是委屈,眼泪浸湿了陆讫胸前的白衬衫。
女子的发香传入他的鼻尖,微痒,轻轻叹了口气:“别哭。”
任端哭声依旧,咳嗽声越来越重。
陆讫终于忍不住皱眉,索性开口威胁,“再哭,小心我吻你。”
此话一出,效果明显,怀里的人渐渐止住哭声,伴随着哽咽和轻轻地咳嗽,室内慢慢恢复了平静。
对陆讫来说,阿端止住了哭声,他该谢天谢地,但……因为怕他吻她而止住哭声,这……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可不接受又能怎样,还不是要被迫接受,因为怀里的丫头大哭一场后,筋疲力尽,脸颊贴在他胸口,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唉!”叹了口气,低头看着她,哭笑不得。
女子面容白皙秀丽,清醒时不发有可爱的一面,但双眸里透出来的,更多是清冷和大多数女子缺少的冷静,从容和淡漠。也只有在生病脆弱时,才有如此的小女儿娇态,会撒娇,会怨怪,会不满,会流露出别人窥探不到的小情绪。如今睡颜沉静,梦中小声抽泣,竟隐隐透露出几分可爱。
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语气里包含的纵容,“伪装的这么好,卸掉伪装,还是像个小孩子。”
抱紧她,清冽的声音从口中传出:“睡吧!我会一直守着你,绝不放手。”
睡梦中,阿端回到了遥远的青海,她远远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小女孩,9岁,发着高烧,右手因为长时间输液肿的很高,左手却瘦的可以清楚地看见青筋和骨头的脉络,嘴里不停地叫着“妈妈”。
一位妇人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停的更换暖水袋,却还是暖不了小女孩的手,妇人眼里闪着泪花,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堪比大熊猫,脸色泛黄,时不时用余光扫一扫输液瓶中的药。
任端知道,躺在病床上的是9岁的她,守在床边的是母亲白若文,那时候,她高烧接着低烧,持续了长达一个月的时间。母亲就这样守了她一个月,没日没夜,不休不眠。父亲和姐姐怎么劝都不肯去休息,实在困得不行时,就趴在床边眯几秒,她有一点动静,母亲就会马上醒过来。她脱离危险的那一天,母亲却因疲劳过度进了医院。医生都说:她能活过来,全是因为妈妈感动了上天。
……
阿端再次醒来,已经深夜时分,床头开了一盏暖黄色的灯,陆讫握着她的手坐在床边,静静望着她,眼神温柔,像极了那年青海,偶尔清醒,看到的母亲。心跳遗漏不知几个节拍,像似灯光太耀眼,眼角竟被晃出点点泪花。
“怎么啦!”陆讫见她眼角的泪珠再次滑出,伸手为她擦干,轻轻出声,满带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