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三一早送了蔚桓出城,又顺道去了趟位于京郊四十里外的庄子上收租,午饭后回到上京,甫一踏入南城门便听得京中流言四起,也不知是谁将昨日二小姐撞伤大小姐的事情给传了出去,总之镇国将军府二房目前已经成了京中百姓们口中口诛笔伐的存在,大家都知道了二爷二夫人放任一个庶出之女欺凌功臣遗孤,苛待自家亲侄儿侄女的事。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耿三跟随蔚桓几年,眼界见识都不少,蔚桓的那一套手段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想要压下这些流言并不太难,可等耿三一路疾行至跑马巷时,恰巧遇见了泰王到大房来搬私库的车队,乌压压的车队和侍卫占据了跑马巷大半条街,马车上装的满满当当都是贴了封条的木箱,还有大件的家具布匹。
百姓们围观者众,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人问起,还有侍卫老实作答,让大家别误会,他们都是盛宇当铺的人,并不是强盗,而是受了肃南王的委托,特地来将蔚将军夫妇留给蔚大小姐和蔚三少爷的家产搬到盛宇代为打理,等到蔚大小姐和蔚三少爷成年后,是要交还给两位的。
人群顿时哗然,联想到昨日镇国将军府二房的庶女撞伤蔚大小姐的事,大家立时在心里拼凑出真相,眼中露出了然,原来如此!原来是将军府里有强盗啊!
因跑马巷武将宅邸较为集中,是以在场围观的除了部分平头百姓,还有大半是各武将府中派出来打探消息的小厮婆子,能被派出来打探消息的,自然都是明聪明人,只听得侍卫这么一说,众人便心中明了,各自满脸神秘又兴奋的跑回府给自家主子报信。
各府当家夫人和老封君听后皆是一脸了然,前任镇国将军蔚臻一生只有两子,长子蔚池是原配夫人楼氏所出,楼氏出身黑河大家,与已经仙逝的太皇太后同出一门,两人是隔房的堂姐妹,算得上底蕴深厚,只可惜楼氏命不好,生下蔚池之后不久便香消玉殒了。次子蔚桓是继室所出,也就是现今的镇国将军府老夫人陈氏所出。二人不是同母所生,自然也就不如嫡亲兄弟那般亲厚,更何况,就算是嫡亲兄弟还有因为争家产而反目成仇的。
看如今的情形,想必是蔚池夫妇出事后,蔚桓夫妇和陈老夫人容不下蔚大小姐和蔚三少爷,又起了侵占大房财产的心思而肃南王远在西南,想要照拂两个外孙却又鞭长莫及,这才委托了泰王出手相帮。众人心中鄙夷,同时也心下戚戚,毕竟同为武将之家,她们的夫君或儿子也在战场,若是有朝一日这事发生在她们自己身上,又当如何?
也有人物伤其类,尤其是先帝在位时,如今的新帝、当初的大皇子曾经抛出过橄榄枝他们没接的。要知道镇国将军蔚池不仅与先帝有层伴读情谊在,还另有一层表兄弟的关系,可如今先帝大行不过几月,新帝登基之初,镇国将军府看起来就已呈颓灭之势。
启泰国素有惯例,未免武将结党兴兵造反,武将在外领兵之时,家眷都要留守上京的,这既是臣子对君王的变相臣服,也是上位者对各将领的约束。是以,如今跑马巷中居住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大家彼此之间一通气,心中就更加惶惶。
镇国将军府虽独掌兵权,蔚家军也独立于三军之外,可蔚家军世代守护启泰战功彪炳却是毋庸置疑的,但就是这样的忠臣良将,与新帝尚且沾亲带故还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又何况她们这些只有领兵之权根基并不夯实的?
蔚池夫妇相继出事明面上看着是意外,但大家在皇权统治下生存已久,谁也不是傻的,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半点怀疑?不过是碍于权势压头又事不关己保持沉默罢了,可心中对新帝心狠手辣的忌惮却是比之先帝在位时有增无减,直创历史新高。
跑马巷中都是熟面孔,耿三平时又跟在蔚桓身边左右不离,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少,迎着众人隐晦鄙夷嘲讽的目光,耿三几乎是夹着尾巴跑回将军府的。
待回到暮雪斋将外面的事情跟孔氏一说,孔氏直接捂着胸口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耿三无奈,又是打发小厮去请太医,又是安排人手快马加鞭去给蔚桓送信,一通忙活下来已经天色擦黑,惦记着曦和院的事,耿三又私下安排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留守在西院门口。
蔚蓝听到郧阳的回禀只是淡淡一笑,若是没有隐魂卫和蔚十七在,她或许还会担忧一阵,如今有几个身手好颜值高的全能打手在,她还瞎担心什么?倒是孔氏这就撑不住晕厥过去了让蔚蓝有些意外,呵呵,今天才只是开始呢。
时人习惯早睡,今日将军府又经过一番变故,二房孔氏晕厥未醒,陈氏在荣安堂里束手无策,丫鬟婆子们也格外省心。二更的梆子敲响后,整个将军府便陷入一片寂静,窗外只听得到风吹树叶发出的簌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