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离去,吴蕃才蹒跚着回家。阿城见了惊问怎么回事,吴蕃说出详情。阿城愤然说:“人家的男人,何劳她痛打呢!”换短袖衫,怀藏木棒,带着丫鬟赶去。到了葛家,二姐笑脸相迎。江城一语不发,一棒打去,二姐倒在地,牙齿被打落了,嘴唇也豁开了,屎尿都流了出来,痛苦不堪。
阿城回去后,二姐羞恼,派丈夫赶到吴家算帐。吴蕃极力好言劝慰。葛生小声说:“我这次来是身不由己。悍妇不仁不义,幸而借阿城的手惩罚了她,我们两人何必产生矛盾呢?”阿城已然听到,指着葛生骂道:“龌龊男人!妻子吃了亏你反而私下和外人交好,这样的男人,怎不该打死呢?”大声骂间,要寻找擀面杖。葛生大窘,夺门逃出。
吴蕃的同学沈生经过临晋县,吴蕃殷勤地挽留他喝酒。饮酒间,谈些闺阁的事情,互相戏谑打逗,言语颇为出格。阿城恰好来瞅客人,把全部的话都偷听去了,暗中把巴豆投在汤中端去。不长时问,沈生吐下泻不可忍受,只存奄奄气息。阿城派丫鬟问沈生:“还敢无礼吗?”沈生这才醒悟患病的来由,呻吟着请求饶恕。这时绿豆汤早已准备好了,喝下去,吐泻就止住了。
又一次,吴蕃和丫鬟说话,阿城怀疑二人私通,把酒坛罩在侍女头痛打。又把吴蕃和丫鬟都绑起来,用剪刀剪下两人腹部的肉皮,再交换着补,解开绳子后令他们自已包扎。过了一个多月,补的地方竟然弥合了。
阿城还常常光着脚把饼踩在尘土,喝斥吴蕃拿起来吃下去。像这样的折磨,种种不一。
?吴母因为想念儿子,偶尔到他的屋子去,见吴蕃骨瘦如柴,回家痛哭欲绝。晚梦见一老头告诉她说:“不用忧烦,这是前世的因果报应。阿城原是静业和尚所养的长生鼠,吴蕃前世偶尔游览那座寺庙,误把长生鼠打死了。现在得的恶报,人力不可挽回。你每天早起,虔诚诵读心经观音咒一百遍,一定会有效。”
吴母醒来后把此事讲给吴仲鸿听,夫妻两个照着办了。
但虔诚诵念了两个多月,阿城仍和从前那样蛮横,且变得更加狂纵,听到门外有锣鼓声,梳妆未完就握着头发跑了出去,假痴不呆地远远观看。千人指着看她,她却很坦然,不以为怪。
吴蕃为此感到耻辱,却也没办法。
忽然有个老僧在门外宣讲佛法因果,观看的人围得如一堵墙。老僧吹动鼓的皮发出牛叫声。阿城奔过去,见人多没有缝隙,就返家搬出凳子,她爬去站着看。众人的眼光都向她看去,她如同没有感觉。
过了一会儿,老僧论说佛事将完时,取出一盂清水,拿着面对阿城宣祷道:“莫要嗔,莫要嗔!前世也非假,今世也非真。咄!鼠子缩头去,勿使猫儿寻。”宣讲完,吸一口水喷射到阿城脸。阿城的粉脸湿漉漉的,水一直流到襟袖。众人认为阿城会暴怒,但阿城却一声不吭,擦擦脸自己回去了。老僧也离开了。
阿城回家后茫然若失,一整天不吃不喝,打扫床铺径自睡下。半夜阿城忽然把吴蕃唤醒,吴蕃以为她要解手,捧进尿盆。阿城不接,暗自拉住吴蕃手臂,拉进被中。吴蕃害怕得浑身抖动,阿城感慨地说:“害得您这样,我怎么配作人呢!”于是用手抚摸着吴蕃的身体,每摸到刀杖疤痕处,就嘤嘤啜泣,用指甲掐自己,恨不得立即去死。
吴蕃见此情形,心里很不忍,耐心地反复劝慰安抚。阿城说:“我觉得那老僧必是菩萨化身,清水一洒,好像换了我的肺腑。现在回想起我从前的所作所为,都如同隔世一般。我从前莫非不是人吗?有丈夫而不能同欢,有公婆而不能侍奉,这到底是什么心思!咱们明天搬回家去,仍和父母同居,以便于早晚请安。”絮絮叨叨说了一夜,如同叙说十年离别之情。
第二天天未亮,阿城就起来,整理好衣服家什,亲自抱着被褥,催促吴蕃前去父母处叩门。
吴母出来,见此情景惊讶不已。吴蕃把阿城的意思告诉了母亲。吴母还在迟疑不决,阿城已伏在地流泪哀求,只求免死。吴母觉察她是出自真心实意,也流泪说:“孩儿何以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吴蕃对母亲详细叙说夜里的情形,吴母才醒悟之前的梦灵验了。大喜,唤奴仆为他们打扫从前的房子。
?阿城从此顺着长辈的意志行事,胜过孝子。每当遇见生人,就腼腆得像新娘子。
一次徐庆见到她,和她开玩笑叙说往事,阿城马就涨红了脸。
阿城勤俭又善于积累,渐渐公婆将家事都交给她打理。吴蕃心满意足,吴家也常有欢笑声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