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融十分亲切地上来挽住我的手臂,乖巧道:“哪有什么急事,实在有事的话,我的好姐姐也能轻易摆平,姐你说对不对呀。”
我继续点头,“对,你说得很对。”
于是两人继续相对假笑,从互相伤害到互相吹捧,来回切换,浑然天成,十分不要脸。
“不过……你一个人出来的?”陈融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疑惑道,“你一向不认路的,这次竟然没在里面迷路……你真的是一个人出来的?”
“……当然不是……我什么时候自己找到过路……”我小声道,“他送我出来的。”
不得不说,再次见到他,我心情很复杂。这么多年来,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我不能很贪心。我不能一边享受着穿越给我带来的种种特权,一边还要奢求一个完美结局。我以为我没心没肺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把自己说服了。可我一面对他,积攒多年的坚强摧毁得一塌糊涂。
我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呢。小时候可能是觉得有趣,长大后是为了权力。等到他羽翼丰满了,就可以除之而后快。毕竟我对他来说,是包袱,是毒物,是鲜血淋漓的疮疤,是隐秘而时时作痛的恶刺。只有把属于我的黑暗一面完全揭开,他才能把一颗明亮干净的真心拱手送给别人。
这么一想,方才悄然的心动着实可笑。
我暗暗告诉自己,陈阿娇,陈可乔,不管你是谁,请不要爱上刘彻,一定不要。只有这样,在大厦将倾之日,你才不会那么心痛。
“姐啊,真是太子表哥送你出来的?”
“嗯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是哈哈哈哈哈……”
“很好笑?”
“哈哈哈哈是。”
“?”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回到侯府,我和陈融在府门口就被我妈逮了个正着。不过还好,她只当我们是跑出去逛街看看风景,也没有过多责怪我,只是派了一小队人随时跟着我,让我在成婚之前都不能出侯府半步。
我提心吊胆过了几日,却发现我妈也没再生气了,第二天就十分欢喜地继续去给我添嫁妆。看来刘彻也果真遵守了诺言,没有在我妈面前告发我。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时间在一天天的安稳中飞快跳过,转眼又是一年阳春三月,距离太子大婚的日子已经寥寥无几,各地都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之中。侯府的各处都已经挂上了红色绫罗,来往的众人也都喜形于色,挺直了腰板,连做事较平时都勤快了三分。他们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们小姐以后是要当皇后的”,仿佛不是我嫁给了太子,而是整个侯府都嫁给了太子。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我,却如同看戏,仿佛置身事外。
福儿更是想尽办法哄我开心,她说:“小姐如今这个样子,就宛如一个皇后站在这里。”
我无奈道:“别胡闹,如今皇后的宝座上还坐着王氏呢,哪轮得到我。”
这不提还好,一提,我又想起了我的舅母薄氏。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薄氏了。印象中,只依稀记得她冷清的眉眼。在所有人都说薄皇后寡言冷情的时候,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她曾抱起过我,轻轻地为我擦掉眼角的泪痕。小心珍重,如同对待世间珍宝一样。可是她没有孩子,也不受宠。我记得,薄氏是因无子而被废。
我自嘲地想道,过几年,或许就可以去冷宫找我那被废的舅母做客了。
窗外似乎有几个侍女在轻声说话,我被这声音拉入现实,声音不大不小,正能被我听到。
“我看小姐不大开心呢。”
“怎么就不开心了,嫁给太子,那可是最开心最开心的事了。”
福儿愣了一愣,低声道:“她们大胆,竟然随意妄言主子的事……”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无事,反正没说我坏话。而且她们说的不错,我是不开心。”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无人见泪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我问福儿,“好听吗?”
福儿笑道:“小姐怎么突然会作诗了。好听是好听的,就是太悲。”
我不好意思道:“不是我作的,是一位姓刘的先生作……”
我突然醒悟了。
实在是我把自己按进了牛角尖。我一个入前线、走基层的杰出青年干部,怎么可以如此颓废度日!?什么情情爱爱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相比较这群作古两千多年的人,我头顶女主光环,背后有金手指加成,左手唐诗宋词三百篇,右手中华上下五千年,文能倒默方程式,武能挥打军体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ABCDEFG,一价氯氢钾钠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中拼出来的女人绝不认输!管他刘彻喜欢谁,爱谁谁。当不了卫子夫,那我可以当孝庄嘛,只把眼光放在后宫那一亩三分地上,太肤浅。我的愿望是荡平东南亚,冲出地中海,拳打德意志,脚踢美利坚。
想了这么多,心内甚喜。
三日之后一行典礼仪式,昭告天下,我正式入主东宫,做了东宫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