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
有薄云随风飘来,轻笼弯月,清冷的月光映在嵌着竖格栅的圆形窗台,有一排细密的影子落在桌面上。
殿内点着奇楠香的鎏金香炉内飘出袅袅青烟,烟雾斜升,馥郁的香气沾染上了绣着金龙的黑色锦袍。
皇帝闭着眼枕在淑妃交叠的膝上,皱了皱眉:“掐了。”
童言跪坐在贵妃榻上,十指青葱,捧着他的头,染了蔻丹的指尖微微用力,不急不缓地摁着头上的穴位。
她抬了头瞥了眼一旁静立的青萝。
青萝屈膝应了,走过去掐了香,又往香炉里倒了点水,才倒退着走出去掩上门。
“主上最近似乎有些疲惫。”童言轻声开口,声若浮羽。“请主上务必注意身体。”
皇帝眼睛未睁,语气慵懒:“这么多年了,称呼还改不过来?”
童言面若桃花,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是妾不愿改……这后宫里,您是很多姐妹的皇上,却只是妾的主人。”
皇帝听着这话,不知怎么又想起那只小白兔,她说“您是我的夫君。”
不知道这会儿她在干嘛呢?
童言察觉到皇帝的心不在焉,有些失落,又强扯起一抹笑:“主上很久没来妾这里了。”
那小白兔说,“妾就是吃醋了。”,她说,“您是我的夫君。”……
皇帝想着,突然有些好奇,他开口问她:“你是吃醋了?”
童言的脸先是一红然后又猛地变白,她慌忙否认:“妾不敢。”善妒可不是一个好名声,若不是皇帝还枕在她膝上,她几乎下意识就要跪在他面前。
妾、不、敢。
每个字都透着他熟悉的阶级与疏离。
血液里刚刚涌起的一丝波澜随着这三个字又如潮水褪去般慢慢蛰伏下来,他放柔语气:“最近忙,是朕忽略你了。”
皇帝的语气越温和,童言就越不安。
跟了他这么多年,她从来就知道他并不像平日表现的那样温润如玉。她甚至沾沾自喜于他对自己的略显冷漠,因为这起码意味着他也愿意在她面前露出一分真实。
她直觉皇帝对这个回答不满,又不知哪里惹了他。
殿内又再一次安静下来。
童言想再换个话题,可想着梧桐苑那晚的对话,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叶才人的身体如何了?”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了?”他眼睫微动。
“叶才人为您挡了剑,便也是妾的恩人,妾恨不能以身替之,自然要多关心她一些。”
皇帝睁了眼看她,眼里并无情绪,也不说话,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童言只好再低声解释:“您最近流仙阁那去得勤,她位份又低,如此才会遇上这样不长眼的人。您若真是喜爱叶才人,不如再,给她提提位份?”
话里句句皆为叶蓁蓁考虑,就算她在场怕是也要拍手赞同。
皇帝却坐起来,背对着她,整理了一下衣领。“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什么?是不必在意叶蓁蓁?还是……不必在意那些跳梁小丑一般的嫔妃们?
您向来喜作壁上观,冷眼看这遍布红颜枯骨的修罗场,从不曾干预丝毫。
可是,为了她,您杀了几十名无辜宫人,除去了郭襄儿,禁足了李充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