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郎长吸一口气,似乎平静心情,这回他并没有再让高稷一伙喧宾夺主,他一手仍杵着出鞘的长剑,一手抬压几下,示意宾客们暂息掌声保持安静:“在座者虽有凤仪的友交,但若论刎颈莫逆,凤仪此生唯认冯公一人!此曲别姬,凤仪也唯曾唱与冯公鉴听,今日之所以愿意当众献唱……”
凤仪郎这才看了高稷一眼,这一眼里却是满含着愤恨厌恶:“不是为了给姓高的你赔罪,而是为了悼念亡友!”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稷身上,二楼上甚至有好事之人扶着栏杆探出半打身子张望。
高稷大约从出生以来还没有试过当众这样的丢脸就算上回挨了冯莨琦的拳头,好歹当时冯莨琦还是堂堂的恭顺侯,怎比得眼下竟然被区区戏子当猴耍?气急败坏让他涨红了脸,拍着二郎脚跳起来就是一吼:“你这是想要找死!”
仿佛立即就要冲上去暴打凤仪郎一顿,也根本不需高稷一声令下,原本站在大堂四周的宋国公府那些打手护院们,立即冲上前来把戏台团团围住,就要跳将上去群殴泄愤,但凤仪郎几乎也在同时持剑怒指高稷,他虽说是势单力孤,可那股子豁出性命的绝决之态到底还是震慑住了高稷,让他生生退后一步。
打手们也都呆怔在戏台周边。
“姓高的,我知道凭我一把长剑,做不到掏出你的狼心狗肺为冯公报仇血恨,我也知道如果我这样做,凭你高家无法无天的气焰,必定也放不过妙音班的众人,我张凤仪虽然论不上英雄豪杰,却也知道做人不能牵连友朋,我今天不能取你的狗命,但我相信你也绝对不能逍遥法外!”
“你高家,因为女儿尊为太子妃,横行无忌、为非作歹已久,凭仗着无非太孙贵为储君,你姓高的满门都是豺狼虎豹,尤其太子妃,身为储君生母,却长着副蛇蝎心肠,太孙对太子妃言听计从,而不分是非黑白,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君临天下!皇上若不废储,有如把这天下拱手相送高氏一门!所以,你高家不过是一时猖狂,无论太子妃还是宋国公府,必定不得善终,太子妃和你高家,恶行累累罪不胜诛,天下国人皆曰可杀,必有一日会遭碎尸万断,即便是下了黄泉幽冥,还要受割肠油烹之刑,来世投为猪狗,被人啖肉嚼骨,我等着看你们不得好死的终场!”
凤仪郎把太子妃及宋国公府当众一场痛骂,在座的人一时都震惊得目瞪口呆,叶万顷也是半晌才回过神来,心中才叫一声不好,已见凤仪郎调转剑刃,往脖子上一抹一收……
血溅三尺、死不瞑目!
而在场的人无法目睹的是,当凤仪郎的魂魄幽幽离体,他看见了就在戏台之上,对他露出笑容的人。
没有再多的话,也不再留念身后闹哄哄纷扰扰的人世,两个男子携臂绝尘而去。
“不知轮回里还能否相识。”
“这有何重要?今生与君相识相交一场,也不白屈了此生此世。”
“也是,至少我们还能在溟沧之北癸酆幽境留上一阵儿,那里不再有任何牵绊烦扰。”
“那里不再有世俗偏见。”
“那里不再有威逼迫害。”
“我身上不再有道义责任。”
“我们不用再为生存折腰忍辱。”
“生的时候不知道,原来死后才是真正的解脱。”
“真庆幸我两皆无妄执。”
“虽说仇恨已经都不重要了,但不得不说你刚才把姓高的骂得真痛快。”
“我也觉得,刚才是我此生最痛快的时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