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檀,这是他最爱的一味香,更是她失忆最初的名字。
初入琼檀宫,便是铺面而来的腐臭气息,不是腐肉,而是腐梅。
几个月前的腊梅被生生养着,可却已经过了花时,失了生机,帝姝吩咐宫人必得每日按时浇水,催树开花,可自然之力岂能扭转?
梅花的根部都被水泡的溃烂,从泥土里散发出腐臭的气息,和空中的琼檀香气混合在一起,难闻地令人作呕。
可宫人们不敢呕出来,他们尽最大的努力憋气,尤其是在陛下来的时候。
“陛下。”
一位宫娥在殿外迎帝姝,她是这半年来照顾谢景琛起居的人,是陈老的孙女,懂得医术。
帝姝越过她,只往殿内走,陈老便早已跪在床边,等着告知她今日情形。
“陛下万安,谢世子今日同往常一样,经脉不停,气息不断,陷入昏睡,用滋补的药材续命。”
地上跪着的陈老气色不大好,她已经连续半年日日为谢景琛诊治八个时辰以上,年纪大了,熬不住,身体日渐亏损。
帝姝眉头皱起,拂袖让他起身,那迎接的宫娥前去将她祖父扶起。
大殿之中,汤药气味很重,还有很重的凉气,不到九月的日子便已经生了两个火盆。
不是因为这里阴湿,而是缺少人气所致。
帝姝缓缓在床头坐下,眼眶中有些湿润。
其他人被遣散出去,殿中只剩下帝姝和躺在床上脸色惨败的谢景琛。
他的眼眶深深地陷下去,轮廓明显,颧骨突出,身量轻薄,那似乎永远张不开的眼是帝姝心上的一把刀子。
她轻抚谢景琛的脸颊,却不敢太用力。
“景琛,你还记得,你我小时候一起在祈州定国公府的十里梅林中偷酿梅花酒吗?其实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娘根本不会酿酒,那些话都是诓你的。
初见你时,你是整个祈州炙手可热的翩翩公子,不想个法子留住你,该有其他小姑娘纠缠你了。”
帝姝说的很慢,很温柔,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了半年,六个月,一百八十多天。
她从二人初识说到梅花酒,又从定国公府的灭门谈到他离京赴往大凉山,她继位,他回来,她想让他入仕,他藏身南山寺相会禅山长老,她暗访沥水,他推她下水,她失忆流落民间,他扶她的孪生弟弟上位,她还朝,他相对。
一桩桩,一件件,浮现眼前,响彻耳畔,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帝晖来攻城的日子,他与她在桃花岭,相拥相吻,却也相别。
她当时真真是恨透了血无月,可后来静下心来一想,他也不过是情至深处的可怜人。
帝姝再次抚上谢景琛的脸,一滴清泪从脸侧滑下,似乎在诉说衷肠。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谢景琛的一根食指微微动了一下,几乎不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