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烨顺着人心又答了一遍:“贺兰晟要成家了,自也是他的亲弟弟占卜啊。”
“亲弟弟”,像是讽刺一样。贺兰浅心里胡乱地想。
于是再也坐不住,起身行礼默言告退,甚至连食盒都忘了带。
外面难得起了凉风,给这个八月末带来些惬意的意味。可贺兰浅却注意不到这些,心里一直循环贺兰烨方才的话,虽总也明白自己大哥早已与雲固的公主订了婚,可长时间地忽略以及偶然间窥见的那些隐秘不能言说的情意,都让她从内心里抗拒这个事情的到来。
缓慢地走在亭台楼阁间,一如来时躲避炙热阳光一样,可现下阳光早已不盛,没什么放着大道不走的必要,可贺兰浅知道一来她是怕人看见她这种心神恍惚的模样,惹人担忧;二来是想静静思考平复心情。
光影一格子一格子从人身上打过,最后还是停了下来,贺兰浅扶着栏杆远望着,花草植木茂盛生长,静谧时光在流淌,看着这种岁月静好的模样,贺兰浅却觉脆弱,好似泡影般。
怎么会突然就要办婚事了呢?脑海里猛然冒过贺兰昱疲惫的脸,心底隐隐浮上些猜测,贺兰浅总易看到那些看似无关实则重要细枝末节,是一个“玲珑心思藏在心,七分于心三分显”的人,那一双杏眼里装的不仅有流光闪烁的星辰万千和明媚笑眼,还有的是细密如丝的洞察力。
是不是为宋晏送葬的时候就有这件事了?雲固进朝,所以贺兰昱才没有办法陪自己去。心底猜测似乎真的能连起串,而正是这一点却让贺兰浅心里难过得厉害,倘若如此···倘若如此,二哥是怎么一个人···面对的?
心里悲意未平又提醒着人你爱而不得,贺兰昱到底是以何种心情占卜的,贺兰浅光是想想只觉无奈痛心。
这明丽的天气里所合该的好事,到底是不是好事?
心里思绪万千,犹如云丝缠绵时刻乱而弯绕,望着清明的一片蓝海,贺兰浅却觉悲哀得很,又想起宋晏城楼下的那番话“不过都是爱而不得罢了,或许他还更胜些。”
爱而不得。四个字,真的是太难了,无论是谁。
然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又想起贺兰烨在那个浮满了沉香味道的屋子里,光影间问出的话“浅浅,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有啊,我有啊,我喜欢颜承钰啊。”贺兰浅心里唯唯浮起了这个答案,没有其他,可她却说不出口,只能掩藏在心,一方面在于颜承钰暧昧的态度,一方面涉及两个国家之间的事,她怕自己后悔,后悔夹在者这之间,万一两个国家开战,万一为自己的国带来不可逆的损失,万一······
好多好多,这几个月的时间足够贺兰浅成长了,她不能凭性子做事,有些顾虑是必须要考虑的,就像贺兰烨曾和人说的一样:
“浅浅,你不光是浅浅,也是贺兰浅,贺兰的名姓告诉你贺兰家的人没什么要怕的,即使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也得作为唯一的公主为自己也为云朔而存在。”她是位国家的公主啊。
“巧儿,你拉着点我,这石头也不知道稳不稳···”清脆明亮的声线从楼阁下方传过来,打断了贺兰浅心里纷杂的心绪,往下望去,一抹石榴红映入眼帘,惊艳明丽。就像是中午那会儿的炙热的太阳一样,似乎在不停燃烧,散发着光。
和贺兰浅本身十分不同,贺兰浅属于月的光华般,是内敛珠润的,所以一时有些看呆了。很美丽的女子,石榴裙更衬着人娇俏明丽,在乱石装饰的玉兰树旁,正踩着那些看似松摇累石上伸长手去够枝头的玉兰花,正是那位雲固公主,觅宥。
和中午时候见是有些不同的,与那个大气有礼的公主形象偏差了很多,更庄重些的衣裙与这一身更是没得比,想是这周围也没甚个人,露了本性,这个公主,原就是活泼明丽的性子啊,还挺可爱的。
贺兰浅捂着嘴轻笑,眉眼间的忧愁似乎暂时化解,其实在其他人看来也明丽得很。
那位公主似乎是一时有些没站稳,脚下一滑,手里是摘了花,可也真真是实在的摔了一跤,贺兰浅似乎都能想象到痛感,也听到那声“诶呦”的痛呼。所幸并不是很高,也摔不坏什么,只是得个痛的教训罢了。
名叫“巧儿”的婢子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贺兰浅站在高处看着两人交流,只是似乎还有第三个人,只是掩映在贺兰浅眼里的死角,一时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只能从觅宥的话音里推测出是发生了什么。
“你···,你笑什么笑,别以为离着还有些距离我就看不到了。”一旁婢子似乎要拦,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贺兰浅看得津津有味,也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于是靠近了栏杆想看看到底是谁在那个死角。
可就在这一刻,这一瞬间,一直缓缓的心口痛,猛地痛了起来,还没有停歇的意味,贺兰浅手只能死死攥着栏杆,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五感也变了弱了些,眼前是一阵阵发昏,身上发软,最后还是眼前一黑,向后倒去。没跌倒在会磕痛人的地上,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温软怀里,似乎是跑得过快,还喘着粗气打在贺兰浅耳边,微微发热。贺兰浅尚有意识时,感受到了这种被护着的情境,心里终于放心,昏了过去。
觅宥站在原地有些怔楞,微微抬头望了望眼前的楼阁之上,一时疑惑,刚刚还在不远处的自己争执的人就在那几分钟里猛地冲上了楼,不管不顾般的,吓了她一跳。于是求证似的看向身旁的巧儿,巧儿同样疑惑,但还是给了人些信息:
“公主,我刚一直想拦你,那位不是什么宫中侍卫,是大金的世子,颜承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