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浅才从这种无所谓的态度里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心中一惊,不是说长大了吗,怎么又不过脑子行事了呢,于是乔装大方的起身,“失态了。”颜承钰向人轻轻点点头,当然没错过贺兰浅眼里一瞬而过的失落,但他又能怎么办呢,任贺兰浅任性妄为的话,是在害她。
一厢安静无言。
直到身旁婢子扶着下马车时,确实哭得狠了,一时还缓不过来,踉跄了下,被颜承钰在背后轻轻扶稳,贺兰浅此时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有些抗拒颜承钰亲近的举动,刻意地想走的快些,却被人扯住了衣袖。
“我和公主还有话说,你先退下吧。”颜承钰像旁侧婢子示意,一时间马车前竟只剩下了这两个人对峙着。
颜承钰似乎在考虑,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从袖口拿出那本折子拉起还有些别扭的人的手,硬塞给人,轻轻的话飘到空气里去,只有这两个人听见。
“浅浅,我想你在找这个。事情的发生你应该有权利去了解。”贺兰浅看着手里明显的前线折子,心里一阵好笑,她竟然真的只能一切尘埃落定才能知道一切。我是她挚友竟然是最后知道的人。
好像没有生气,情绪上竟也没什么太大波动,繁杂的丧礼似乎真的能磨损人对逝去者的悲意,哭过以后,原来真的是可以放下的。刚刚宋晏才入土,贺兰浅惊觉她似乎真的就能放下这些事情,身体的疲累竟大于本应该有的消沉。
这很可怕的。贺兰浅心想。她真的很怕自己有一天连想起宋晏的时候竟想不起悲伤,这样的画面让她觉得自己总让别人心寒。
于是似乎在生气:“颜承钰,很过分,真的。”顿了又顿,呼了一口气,面上详装轻松:“我真的很讨厌你···离我远点吧。”只是手里被折子压出的痛感却是很明显的。
颜承钰看着人微红的眼睛轻叹了口气:“好。”
贺兰浅就这样捋顺了一切事情的发生,为什么会走到这儿呢?掰扯不出个头绪,抬手把那本折子放在手心,咬了咬牙,翻了开。
一切故事似乎都是有个原因的,即使你说没有,只是现在没有,只是你没发现而已。而贺兰浅最不愿知道的都在这里。这件悲伤的始端竟来自于她自己。
前线与国内到底如何兼顾?
“可以减少前线的物资,以保证国内的安定。”
“宋家主占星事宜,已然上前线,占星术已利用多年,公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望公主快些决断!”
一句句,一帧帧贺兰浅没想到自己可以记得如此清楚,然后她做了什么?
她竟然同意了。迫于形势,她竟真的把自己最亲近的人的安危排除了在外,固执的自欺欺人的不去考虑问题,骗自己似乎就没有问题。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无法抑制的悔意充斥了人心,贺兰浅眼前一昏,死死扶住了小桌,定了定神才渐渐清明,心口的钝痛难以抑制,一跳一跳的,按了按太阳穴,贺兰浅轻呼了呼气,把按在桌上的折子重新拾起来,我想知道。
前线粮草告急,却迟迟等不来支援···
“怎么样?”又是一场残酷镇压下,暂且控制住了,只是擒贼先擒王,头首尚未抓拿,叛乱就不可能停歇。贺兰昱明确知道必须快战快决,粮草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宋晏看着眼前人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是一阵心疼,只是将领都在,她得做好副将这一职责,碍于保密工作宋晏一向在这种情况下谨慎得很,安静而不言。贺兰昱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了咳:“你们都先下去吧。”“是。”
一时帐篷内只剩了这两人,公事公办。“如何?”贺兰昱语气有些急,想是真的需要理理头绪。
“昨夜观星象,你定要我找出魁首的位置,我没办法提供准确位置,时间太短,也需要后续的测算。大致方向倒是有。”顿了又顿似乎在思考,贺兰昱刚要开口宋晏轻声打断了人。
“你听我说,真的不建议如此莽撞前进,你让驻军贸然移动位置,很容易暴露的。”
“再给些时间,精准的打击才更有效啊。再等等吧,不出三日定能把准确的活动范围提供给你。”宋晏心里总对这场战争怀着不安,尽可能的谨慎小心。
“并非是我不愿,军内情绪已经很紧张了,如果不快些结束,我怕会出乱子。”贺兰昱也心存无奈,坐了下来,想是心里烦躁拉扯到了背后的伤,小声“嘶”了下。
原以为人看不出实则宋晏看得清清楚楚,轻叹口气,直接动手撩起人未穿甲用于养伤的便服,露出后背来,光洁的的后背被绷带缠着的地方宋晏一眼瞧过去,看了个仔细。表面似乎没事,宋晏却知道这绷带下的光景倘若谁见了也都要痛心,真真是从阎王爷手下抢回的命。
“阿晏,你个女孩子,你的文静避讳呢?”贺兰昱想是没料到宋晏这么直接,一点没防住。
宋晏倒是带了笑意,心里好笑:“文静避讳?这些能拿上战场?在朝是宋家小姐,在外我是副将。你的安危就是我的责任”顿了顿又轻声低喃:“也是宋家的。”
贺兰昱自是听到了人后半句,张了张嘴,却也没说出什么。此时的静谧竟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听起来是如此可笑,也确是如此。如若知道后面所发生的事,前面的一切似乎都是个笑话。
战场上哪有岁月静好,不过是暗流上掩饰的平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