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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烦乱,乱糟糟的,百般拒绝宋晏的护送,“你们别把我当孩子看!”
听得宋晏也是心里一跳,也是,她到底是个公主。
雨其实不大,可以是说是小雨,孩童最喜这样的日子里穿街走巷,带着大人系好的五色丝线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哒哒的跑出欢快的笑声来。
有些走神,无意识扶了一把地滑差点摔了的小孩,孩子可爱活泼得很,奶声道了谢,还要去追前面的人,晃过眼的有些粗制的荷包和五色丝线让贺兰浅忽然深觉难过。
站定在大街上忽然就失了方向,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路难过的想哭。
“浅浅?”熟悉的话音让贺兰浅身形一晃,那人眼疾手快间扶住了人。
“怎么这么凉,这是站多久了?”低头憋了又憋,到底是没让眼泪掉下来,推开人手,没个停顿,慌不择路。
贺兰浅,太没出息了。
颜承钰想是没料到一向乖顺的人甩了手不管不顾就要走,更是没拦住,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得再追上去。本就有些烦乱的人,索性就只跟在人身后,愣着发神。
青石板铺就的巷子里尚有些冷清,板下的流水汩汩,发出些声响,抬眼望向天去,窄窄的一线天灰蒙蒙的,落下雨丝来,无限安静。
心绪走着走着也就平静了,贺兰浅听着身后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心里好笑。
你看你明明就能一走了之,非要管我,烦死了颜承钰你。
然后发狠似的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隔着细蒙蒙的雨雾望那头的人。颜承钰在人停下脚步那一刻就回过了神,他没带伞,一路走过来也是湿了衣衫。
雨迷蒙了界限,贺兰浅直直走到人跟前去,缩短了那几米距离。到了人眼前,忽然有些胆怯,说不出话来。
他要走了,说话啊,时间那么久距离那么远,不说就没机会了。
颜承雨却只温和的笑,没在意人没来由的脾气“浅浅,怎么了?”安抚意味十足。
换了别人也合该是顺着台阶走,或撒个娇或也给个好脸色,一拍两和,就能和气化解这些冷意。可到了贺兰浅这里,自小听了无数安抚的话,点着了人敏感的神经。
忽的就想起了宋晏那些大大方方表达爱意的字墨,屋檐下负气喊出来的“别把我当个孩子!”这些画面就像淋了雨,带着灰蒙蒙的色彩,湿淋淋的冷意,无一提醒着,颜承钰也是把自己当了个孩子。
巷子太窄,贺兰浅固执的要去和人挤在一起,颜承钰只得背靠上墙壁,沾了水汽湿滑的凉意让颜承钰缩了下,无暇顾及冷意,地上太滑,稳妥扶着贺兰浅的肩膀,也不知道怕谁滑倒了。
贺兰浅那把纸伞横亘在人眼前,颜承钰连伞下人也看不清,只能看到油纸伞上细密的花纹,好像是玉兰?
小心些吧,这伞戳了人也怪疼的,颜承钰心里好笑,这又是怎么了?
雨丝落在颜承钰发顶,凉意渗下来,反而在走神,贺兰浅的话语又拉了人回来“承钰是要会大金了吗?”话音闷闷的
烦乱的事又涌上头来,被搬上了台面,却又对人发不出火,只能简略回答:“嗯。”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你看,这些无意识的撒娇总让人不想拒绝。
“明日清晨,浅浅,你···”想让人稍离远些,这样的姿势太难维持过久,话没说完,横在眼前的伞面一晃而过,带着水露的玉兰花变成一双带着水汽的微红杏眼,要命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到底是大上贺兰浅几岁,早年成熟的世子,透过那双眼里的水汽瞬时知道了小姑娘扭扭捏捏隐了又隐的东西。
太干净了。很干净的眼睛。
颜承钰从不否认他接触贺兰浅是带着好奇与目的性的,但初次见面那一身素色衣服的小公主只给自己留了个干净的印象,或是被保护的太好,那些故意的、无意识的撒娇和浅淡笑容总让人想去守护,她一直做这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就好了,是颜承钰时时冒出的想法。
后来相处中丰富的矛盾感也让人欢喜,安静温和偏偏偶尔狡猾的撒着娇去达成自己目的,浅淡笑容里的疏离都让颜承钰喜欢,可也就只能停留在喜欢这一层面了。
贺兰浅像一道温和的光,可成熟的人知道不是每一道光都是自己的,他可以去欢喜保护一个干净的人,却更愿把倾慕的心放在另外一个成熟的人身上。
伞被贺兰浅随便扔在地上,伞面的水珠汇聚砸了个小小水花,开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微踮着脚尖,固执的要和颜承钰平视,颜承钰心里好笑也没拒绝,甚至还微微扶着人,安静等着人说话。
像是鼓起了勇气,才开口:“我就是,就是想问问你···”停顿了下没说完,颜承钰也不急,他就等贺兰浅去问去说,有些话说出了口才不算遗憾。
安静片刻,贺兰浅眼神坚定了些:“我不知道你,我···反正我···”后面的话还是最终被颜承钰捂住了嘴,变成了几个不在调的声音。
抬眼望去,贺兰浅看到了温和的阻止。
“浅浅,有些话出口就要承担后果的,你还小。”贺兰浅忽觉失了力气,你看你们都拿我当个孩子,明明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总也宠着护着的人连拒绝也如此温和,一个“你还小”就能搪塞过去偶然的心动。
贺兰浅微微退了步,又恢复了安全距离,颜承钰倒是没去在意,捡起地上可怜的伞,抖了抖,轻叹:“过来。”
伞扛在肩上,微高些,遮住了不情不愿挪过来的人,颜承钰从衣袖里摸索了摸索,拿出了个五色丝线,衣衫都湿了,小小的绳线还干燥着。阴影里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但颜承钰没拿出来。大方拉过人的腕子,白皙的手腕上的五色丝线安稳躺在上面。贺兰浅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气不过,抢过伞就要走。
最后还是颜承钰撑着伞把人送了回去,望了望即将回去的北方天际,心底轻叹:两个国家的事,我不能把你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