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贺兰浅站立在一旁花木间,微佯着树干抬头望那些飘忽不定的云彩,阳光未及很盛,刚好温和也不刺眼,风过吹起贺兰浅的杏色裙摆,连着周旁的矮花丛也跟着摇晃,沙沙作响。
瞧着猫渐渐吃饱窜走了,贺兰浅理了理裙摆,把残渣掩了掩,转身离去了。殊不知这一画面早已入了远处亭阁站着的青年的眼,只是花木繁茂,瞧的并不真切。
“星漏,发什么呆呢?”身着锦绣华服的男子坐在石桌旁把玩着精致的茶杯,威仪之态,天人之姿。
“没什么,圣上,走吧,这没什么好看的。”宋星漏正正脸色轻声说道
那男子笑笑没说话,瞧了一眼繁茂的花木“走着。”
紫阁回去后,四下无人之时,展开绢布来看,纸条似乎被折了数次,隐隐有折痕。
“四更鸡鸣,玉兰花下,奉上,还望美言。”
紫阁轻笑,心中石头稍稍落了地,到底是个求利之人,这倒是好办了。最怕是与无欲无求之人做事,人心最不可测,感情更是不可琢磨,唯有利益是真实的,人心总难以背离。
夜幕与白日扭转之时,四更已到,听着更声,紫阁穿过丛丛楼阁,长道小路,一路安静行往白日的玉兰花树。手拿着烛台,烛焰跳动着,到底是比提灯暗了几个度,也好藏匿,遇见人总归方便些。
白玉兰前,贺兰浅挑着几枝剪下拢了拢,清香扑鼻。听见脚步声下意识要躲直到看见那一抹烛光映着淡紫色衣摆静静进入眼帘,松了口气迎上前去。
“你别惊慌,这个点巡逻的也迷糊早不知去哪歇息了,我抄近道回,没人发现得了。”紫阁在宫中打磨滚爬了几年,倒是镇定。
“我知道。”贺兰浅把花放入提来的食盒“转转?”紫阁的话不知是否有效果,贺兰浅只觉心安了不少。
御花园夜晚的美不同于白天,总归是静谧的,虽烛光暗淡,两人沿着小路一路走,隐隐约约的香气沁人心脾,夏天的夜也是清爽,知了声声叫着,亭阁假山湖面都是隐隐约约,朦胧的很。
两人一厢无话,倒也是惬意。
几次下来,渐渐入了冬,这御花园夜行似乎成了约定成俗的似的,紫阁瞧着贺兰浅也是越发顺眼,虽说话少,心思难测,但到底是个可靠的人,嘴严得很,自己也渐渐有所放松,偶尔也聊几句白日的事,不求答语,有个人倾听也就够了。
那段时日也是贺兰浅一生最觉可以回忆的时候,虽做了个倾听者,但这成了她长久背负一些沉重使命的日子里唯一可以放松的隐秘快乐。
“你看着雕栏画栋,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不知早已孤独站了多少年,那些暗处枯朽腐败也不为人知,直到它轰然倒塌人们才感叹,不像我们吗?”
贺兰浅没答话,紫阁就继续低喃“公主也是为难,感情更不由自己,一纸圣旨就能困人一生,想来我们到也自由些,瞧我,说些什么呢,人家到底是比咱们好的,连宫也出不去的人,在这感叹什么呢。”
说罢笑笑,落寞得很。
贺兰浅越过烛光,看着眼前这个妙龄女子,光映得脸微红,女儿家正值青春正好的时候。
“你这是有心上人了。”久久不说话的人只有这一种猜测
紫阁猛地抬头“说什么呢,这话不能乱说”
“没乱讲,猜测罢了”说着就要分别,贺兰浅向是不去探究别人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容易活着。
被拉住衣袖,贺兰浅一愣,紫阁平日向是知道分寸,很少有这种忍不住情绪的时候。
扯了扯她的袖子,两人默契般安静走回院子深处在初次见面那个亭子停下了脚步
“浅浅,你就当我今日里发疯吧。这宫里头你嘴严,我虽不知道你到底想些什么,但就算我自大吧,有些话别人不能讲,你却可以。我跟在公主身边,瞧得多了,算计多少也看腻了,这宫中的人多没个善终的,公主总要出嫁,我就是想讨个感情,在出嫁之前,得个公主的准,准我出宫。几天后就是除夕,年夜王公大臣,年轻子弟总也要出席,我赶巧值夜不能跟在公主身边,我会让你参加,你给我看着些,瞧瞧公主对年轻子弟什么态度,我好做决断。”
贺兰浅没说话,望着有些急切的紫阁点了点头。她意识到这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可能是接近朝廷中心,接近自己使命中心最好的方法,同时也没有告诉紫阁婢女如此行为那是越距了,更没说人心难测,何况是公主。
几日后果然接到公主身边婢女的告知“岫云公主宣要见你,安静跟我来吧。”
贺兰浅行了礼,低头跪在那上好的地毯上。
“抬起头让我看看,你就是那个紫阁说的送花的丫头,倒是长得机敏。今日就你和我去赴宴吧,你守的好规矩吧。”岫云望着新送来的海棠拈了一朵轻轻放到贺兰浅耳侧“下去吧。”
“是。”贺兰浅连脸色也没什么变化退了出去。
紫阁瞧着没什么事也默默退了出来“浅,少说少问多看着点,你翻身机会来了。”
贺兰浅望着紫阁那双怪好看的眼睛莫名涌上一丝悲凉感,“人心难测,紫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