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被反剪了双手,不能用胳膊环住双膝,这让她的蜷缩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李吴一看到她这个样子,莫名想到了在哪本县志上看到过的奇珍异兽。
书中描绘其色似土,头尖无牙,身负重甲,形如怪物,遇险蜷缩,头尾相抱,有如圆盘。跟此刻姑娘的样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扳过姑娘的肩膀,给她松绑。先前因为气极没有考虑过她以这样的姿势卧躺是否会难受。
这会儿看她团成一团可怜巴巴的模样,倒有些于心不忍了。
双手得到自由,穆芸筝不由大喜过望,以为他是要放了自己。
只是道谢的话语刚到嘴边,又被他握住两只手腕重新捆了起来。
穆芸筝肺都要气炸了,但一想现在敌强我弱,不能因一时之气激化矛盾,让情势变得更加严峻。
于是安慰自己捆前边总比捆后边强。至少这样她能自己吃东西,躺下的时候也不至于压到胳膊。
李吴一见她的表情从惊喜到愤怒再到释然,坏心眼地把绳结绕了两绕,结成了野猪锁。
又看了姑娘好一会儿,觉得看够了,他才猫着腰钻出了车厢。
听到马儿嘶鸣一声,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穆芸筝松了口气,不禁想起昨天这个时候,她的日子还那样平静,却因为李吴一的闯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若要问她如果时光倒流,她会不会留下李吴一,答案肯定是会。无关他的品性如何,而是作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
她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若是没有发现他身中砒霜之毒,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肯定不会张心眼提防别人。照这样的情况下去,肯定还会被暗害,不出半月就能毒得他肠穿肚烂。
所以她并不后悔留下李吴一,只是非常生气他先前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
可有一点她始终想不明白,明明早上还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中午就变了个样子。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自己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使他性情大变。
只不过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有闲心扮演知心姐姐,替他解开心结。她现在就想知道那瓶曼陀罗能撑多久,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叹了口气,穆芸筝靠到车壁上,长时间紧绷着神经,一旦放松下来,疲惫便紧紧跟随。她闭上眼睛,心想睡一觉好了,这样时间能过得快一点。
好在接下来的路途,马车没有先前那样颠簸。等到再次睁眼,是李吴一推醒了她。
“有力气站起来吗?”李吴一收回手,与姑娘保持了一段距离。
穆芸筝本就视力较弱,此刻又刚刚苏醒,定睛一看发现天黑了。立刻想到天黑该睡觉了,这小子不会要跟她一块睡吧。
李吴一见姑娘紧张的呼吸都重了几分,也不再询问。他给姑娘戴上面纱,随后手滑到她腰背膝弯,将她横抱了起来。
穆芸筝要挣扎,李吴一皱眉警告:“你最好安分一点。”说着抱着姑娘弯腰钻出了车厢。
穆芸筝心跳如鼓,浑身僵硬地窝在青年人怀里。他刚刚好像问自己能不能站起来?难道是良心发现要放自己走了?
想到这穆芸筝殷殷期待,可紧接着她又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李吴一的手心很暖和,甚至能透过衣物传递到她身上。又因为横抱的姿势太过暧昧,她能清楚地感觉出他的心跳频率,匀速又沉稳,与她因紧张而乱了方寸的心率截然不同。
李吴一抱着她走进一处院门,这里像是大户人家的后院,角落里搭着一间栈房,拴着几匹酣睡的马儿,靠前堂的门两旁堆了些草垛和杂物,看上去有些凌乱。
等走到前堂,一片灯火通明。穆芸筝终于明白过来这里是一间旅舍。
待走到柜台前,掌柜抬头看到俊逸郎君怀里抱着个双手被捆缚在胸前的女子,也不由愣了愣。
李吴一信口胡诌道:“这是我妹妹,有疯病。”
穆芸筝:……
她一看前堂就掌柜一人,他又体态宽胖,满脸横肉,估计与李吴一打起来,会被他一把捏死。
于是绝了想要求救的心,认命把脑袋靠在李吴一胸前。但又觉得心有不甘,便用脑袋狠狠撞了几下他的胸膛。反正她有“疯病”,看起来幼稚一些也无甚要紧。
李吴一低头看她,任由她胡闹了一通才把人放下,随后摸出路引登记了一间客房。
掌柜狐疑问道:“确定只要一间?”顾客的妹妹虽然疯,但已经是大姑娘了。就算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也不该和兄长共处一室,这样成何体统嘛。
李吴一道:“我妹妹身体不好,不能自理,她一个人睡我不放心。”说完摸出钱袋付钱。
那钱袋是只抽绳香囊,蓝绢质地,绣着一对斑斓彩蝶。实在不像是他一个粗人该有的东西。
掌柜看了眼不远处的姑娘,她虽戴着面纱,但那双杏仁大眼十分好看,映着堂中烛火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一般。何况兄长生得这般俊郎,她又能难看到哪里去。
只是可惜了是个疯子,还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疯子。这样一想他就能体会到郎君的良苦用心了,如果让她一个人住,恐怕晚上如厕都是个问题,到时候弄脏了客房,收拾起来岂不是很恶心。
果然上天待人是公平的,给了她花容月貌却要当一辈子痴儿,肥宅掌柜如是想。
付了房费,掌柜点了盏油灯在前面引路,李吴一赶紧抱起姑娘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