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儿是见过李吴一的,所以对前姑爷的颜值有免疫能力。她挨到姑娘旁边,手里是一瓶跌打酒,她小声道:“姑娘,不打紧吧?”
穆芸筝道:“没事,一点小伤。”说着毫无忌讳的脱了鞋袜给自己抹药。
看着姑娘家当着外男的面露出白生生的脚丫子,尽管的确肿了一块,但李吴一还是难以接受差点成为自己妻子的人是这般放荡不羁。他嘀咕道:“不知羞耻。”
穆芸筝自然听见了,她把药酒揉进皮肉,让丫鬟们搬了条胡床坐到李小郎身边。她道:“还有更不知羞耻的,你想不想看。”她的姿态,俨然一副调戏良家妇男的架势。
李吴一怒目而视,但孙小姐早已和自己撇清关系,她的为人如何,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觉得痛快了,明日才有可能不给自己使绊子。他心想自己总归是男子,这位孙小姐再怎么离经叛道,还能对他行不轨之事不成。
而丫鬟们对姑娘的手段早已司空见惯,倒是恼羞成怒的前姑爷那羞愤难当的神色颇为新奇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调戏一番。
取药箱的卉莞回来了,穆芸筝也不再打趣。她接过药箱,上下看了一眼李吴一道:“伤在哪里?”其实只要回想一下就不难猜出,自己能肘得他走路不稳,十有八九是伤在了胸腹处。
李吴一破罐子破摔,自己动手解衣服。
一屋子女眷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他,解到最后一层内衫,李吴一只觉头皮发麻。也对先前颇为自信的结论产生了怀疑,这几个人真的是姑娘家吗?
穆芸筝见他脱到最后一层住了手,多少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一点羞涩。刚见他那会儿她听姥爷说过,李郎从小在军营长大,及冠了也没见对哪个姑娘动过心思。
这样的性子多半要由长辈来操持终身大事。但李郎从小父母双亡,镇疆王也算看着这个孩子长大,所以临时当了他的长辈,为他操心一下婚事。
但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况,穆芸筝才发现镇疆王这个人也张了一张骗人的嘴。
当时他带了一伍小兵造访宋宅,气势汹汹宛如上门抄家。
一问才知道是上门求亲的。宋公本来也不答应,毕竟甘州距幽州路遥千里,把外孙儿嫁过去岂不是送她去吃苦。
镇疆王专业不对盘,但他会打仗啊,打仗讲究一个知己知彼,他既然敢扔下嘉峪关亲自带手底下小兵登门求亲,就说明他是势在必得的。
而宋公最大的心病就是膝下无子,生怕百年以后无人继承这家财基业。
镇疆王深谙老国丈的心理,拉着他一通游说,只要他肯答应这门亲事,必定会劝小兵日后生了儿子过继给宋家。他还再三保证,手下兵丁最听自己的话,这点小事他还是成竹在胸的。
只不过宋公哪里肯让外孙跟着当兵的吃苦,与镇疆王讨价还价必须入赘,否则免谈。
镇疆王就跟他讲道理,当兵的肩负守卫边塞要责,就算入赘到你家也是常年在外,小两口一直分居两地,怎么给老宋家生儿子嘛。
宋公一想也是这么个理,正当镇疆王暗暗窃喜,准备让小兵们各显神通的时候。宋公又说自己是过来人,对于什么时候洞房最有效果那简直是如数家珍,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总而言之,必须入赘,否则免谈。
镇疆王半生未娶,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宋公是在往他伤口上撒盐。最后实在没法他也只能咬牙答应,入赘就入赘。
好在宋公也没专断独行直接替外孙儿择婿,反而为了尊重她的意愿,在堂屋外拉了一道纱帘,让她自己来挑,无论挑中哪个,他都不会有异议。
而结果显而易见,穆芸筝挑中了当中长得最好的。
这也不能怪她,当时镇疆王也不知从哪拉来一列歪瓜裂枣的小兵,想从里面挑个周正的都很难。而李吴一那等形貌简直与同僚们有云泥之别。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放着好的不要,专挑坏菜吧。
现在想来镇疆王为了撮合她与李郎,也真是煞费苦心,毕竟凑齐一伍歪瓜裂枣的小兵也着实不易。
穆芸筝见李吴一半天不肯脱,也与他耗着,耗着也就算了,还要言语嘲讽:“你不脱也没关系,反正疼的不是我。”
听听这是人话吗?李吴一骂骂咧咧扯开内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算你有种。”说着翻了白眼看向屋顶。
穆芸筝叹了口气攀着他的肩膀站起来,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斜方肌紧绷了一瞬,随后她抓着李小郎好几层衣服的领缘,唰一下给他扒拉到了臂弯处。
李吴一整个人都傻了。
而丫鬟们则觉得前姑爷这挂着衣服裸露胸膛,合着那染了血迹的绷带欲脱不脱的模样,简直禁欲到了极点。
穆芸筝真想说一句姑娘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作为大夫自然有职业操守,至少李小郎的肉体在穆大夫眼里就是几百块骨头外面包裹着皮肉的一副躯干而已,比起前世高贵的大体老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她重新坐回胡床上,拿了剪子无情地剪开绷带。
李吴一感觉她微凉的指腹在皮肉上游走,尽管没有任何逾矩行为,但就是挠得他微微颤栗。
穆芸筝见他抖得厉害,以为是疼的,就调了一杯麻沸散递给他:“喝一口能止疼。”说着也不管他喝不喝,直接塞他手里,就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了。
李小郎险些把杯子捏碎,但为了掩饰尴尬,不疼也得喝。
穆芸筝干脆利落的拆了绷带,露出了他的伤口。第一任看诊的大夫缝合的很规整,线也没断,只是受到撞击,伤口崩裂。但这伤口排列的也太均匀了,不似刀枪剑戟所劈。
她看了一眼李吴一,心想今天过去,他俩估计都不会再见面了,她又何必多事呢?
挥去杂念,她转手取了药酒棉球,小心擦去粘合在伤口处的沉余药粉。
李吴一这下是真的要疼哭了,“你用的什么酒?”
穆芸筝道:“烈酒。”
李小郎半年来学到的脏话险些喷薄而出。
丫鬟们看两人的互动如此有趣,都偷偷掩了嘴笑出声。
李吴一则觉得今晚受的气,比前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不过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便问道:“要重新缝合吗?”
穆芸筝摇头:“不用,换副药包扎一下就行了。环儿,灶房还有热水吗?”
环儿道:“应该凉了,我们去热一热。”说着拉了三个丫头一齐出了堂屋。
穆芸筝怎会不知她的小算盘,这都什么节骨眼了,给他俩制造什么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