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来到王家村,一路打探总算找到了李吴一家。那是座比他们马车大不了多少的屋子,墙上糊的泥胚落的斑斑驳驳,露出了混在里面的草皮,破得仿佛一夜大雪就能将它压垮。
大斑玉公主没见识过什么人间疾苦,所以在看到这位深藏不露的狼骑熟手住的屋子以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青年上去敲门,手还没落下去,那门就被寒风吹开了。
他皱眉道:“公主,门没锁。”
大斑玉闻言一愣,青天白日的不锁门,里面又没人应声,别是那人遇到强盗打劫被杀了吧。
俩小姑娘挨在一块哆哆嗦嗦进门,一瞧才知道那车夫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炕都没有,就一张木榻支棱在墙角,上面堆了几床破棉被和一些洗的发白的旧衣裳,床边的木墩子上还有一碗冻成冰的水。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个女声:“咦,这里怎么有辆马车?”
又一个女声道:“看脚印是去了吴一哥哥家。”随后嘎吱嘎吱踩雪的声音朝这边来了。
主仆三人忙从车夫家中退出来,才在外头站定就见一个十二三的女孩儿往这边来。
她扎着个双丫髻,一身粗布夹袄,袖子裤腿都盖不住手脚。款式也不像女款,可能是穿的家里兄长的旧衣服。
她与渤海主仆三人一打照面,见他们着装华丽,尤其是露脸的乌灵儿俏生生一张小脸,比她常年日晒雨淋,有些起皮皲裂的粗糙脸颊光滑水嫩多了。
那女孩儿见之自惭形秽,涨红了一张脸高声道:“喂,你们是谁?”
高虎上前拱手道:“我家主人受人所托,来寻此间的李家小郎。小友可知他去了哪里?”
女孩儿道:“吴一哥哥进山打猎去了,你们找他什么事?”
高虎道:“没什么事,就是额……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女孩儿道:“我也不晓得,他回村里时间不久,鲜少与我们打交道。有时两三天不见人,有时七八日。这次我听大人们说他们要进山猎熊瞎子子,带了好多干粮嘞,也不知道会在山里待几天。”
主仆三人闻言蹙眉。怎么这么不凑巧?
女孩儿见他们神色焦急,眼珠子转了转道:“一时半会儿你们也等不到人,要不去我家里坐坐,我阿娘做饭可好吃了。”
高虎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们主人吃不惯北境的食物。”
女孩听了很不高兴:“哦,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说罢一溜小跑走了。嘴里嘟囔:穿的这么好连顿饭都吃不起。
听这话意思,竟是想领他们去家里宰上一顿。高虎与乌灵儿对视一眼,不由失笑。
到底露天寒凉,他们就回马车里窝着继续等那人回家。
坐下还没一会儿,就见刚刚那个小姑娘急吼吼跑到他们马车前。
高虎笑道:“说了不去你家,莫要胡搅蛮缠。”
女孩儿眼角通红:“刚打猎的人回来了,没能猎到熊瞎子,吴一哥哥还受了重伤。你们能不能行行好,把马车借给我们送他去城里看大夫。”
大斑玉与乌灵儿对视一眼,想来这边境小村怕是只有牛车,不然她也不会跑来问他们借。
乌灵儿掀开车帘:“我们与你素不相识,如何信你?”
小丫头怒不可遏:“我和你们一起去,你让他来赶车,这样总不用担心我把你们诓去卖了吧。”
大斑玉见她也是性情中人,不免心生喜爱,她对女孩儿道:“上来吧,你给这个哥哥指路,他驭马的技术比你好。”
女孩闻言抹了把脸,把手在衣服上擦干净了才敢爬上马车坐到车辕上。
乌灵儿往里面挪了挪位置:“外面多冷呀,坐到里面来嘛。”
却听女孩儿哼了一声:“我也不相信你们,还怕你们把我拉去卖了呢。”
车内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丫头也太记仇了吧。
有了马车,才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只见王家村村口牌坊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其中有个异常浑厚的大汉声音在那里哭天抢地——
“吴一兄弟啊,我们欠你一条命啊,要不是为了救我们你怎么会受这样的伤啊!”不明真相的人听他这么个哭法,都要以为他口中的吴一兄弟已经魂归西天了。
“哎王二牛你别摇他呀,好不容易才止住的血,又要被你摇出来了。”
“这人还没死呢,你哭个屁啊。”
“就是,不死也被你嚎死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数落,直到主仆三人和女孩儿走近,他们才稍止动静。
边境小村哪里见过他们这些穿绸穿缎的人物,都不由好奇心旺盛,把主仆三人打量了个遍。
有认识女孩的乡亲问:“娇娇啊,他们是谁啊。”
娇娇跑的嗓子眼冒烟:“他们是贵人,有马车,你们赶紧把吴一哥哥抬上去送城里看大夫啊。”
众人忙把那叫王牛的汉子拽到一边,主仆三人这才看清楚他们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