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时间越来越近,缥缈的大雪将无尽的寒冷带临半尺知素。
早晨小浮歌起床时,天空仍旧一片星幕缱绻,细小的雪花缓缓降落,最终堆积成厚厚棉绒大地。
小浮歌体弱,孱弱纤薄的身体无法让她做出触碰雪花的举动。
身前服侍的是离人和庸岐,雪舟冰精灵的属性和抑郁激动的性格,让它不得不在冬日季节远离小浮歌。
屋外点起朦胧灯光,小浮歌身上披着厚厚的外袍,火红的小小一团安静的窝在软塌上,屋里屋外不过十来米,她却怎么也不能踏出那条界限。
小浮歌渴望如正常孩童一般,肆意大笑着在外面奔跑,迎着风雪做出不合规矩的一切举动,就如辛司佑鹿那遥不可及的渴望一般。
屋子里铺满了暖玉,明明暖洋洋的,但小浮歌看着外面时却感觉自己感受到了雪落到掌心的冰冷。
这副模样莫名让人感到可悲。
女孩眼眸不由半阖,赤红眼眸中的情绪逐渐消失,最终化为一潭平静的寒泊。
“庸岐,瑾睿的课学如何了。”
沉寂的房间幽幽响起女童稚嫩的声音,小浮歌身前隐约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抬头,金色竖瞳毫无任何温度。
昨日小浮歌为了看漫天星河,晚睡了半个时辰,但早起时却比平日里又多了一个时辰。
一直生活在悟心小闲茗的小浮歌,睡眠不足后小小的低压气场是她为数不多的任性行为,今天起的过于早,小浮歌又不愿意早早迎来白天,因此便没有在屋子里亮灯。
庸岐的金色竖瞳在黑夜中很是瞩目,小浮歌低垂着眼眸,正好与庸岐的视线对上。
“依旧如平日里一般,并没有任何差别。”庸岐回答道。
“是吗?”小浮歌了然,“那就年后在让她去禹家吧。”三言两语间,便将瑾睿之后的一切定下确切时间。
今天是天宝笺历庚柊八零二年十二月二十八号,又号辰元历八零二年,再过一天,笺晋天就会迎来三界唯一的共同节日,新春。
昨天,二十七号的晚上,小浮歌见到了那个一直出现在他人口中的叔外祖父。
这个在上个世代影响力最广乃至今日仍有不少人心怀崇敬之一的男人,就那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的书房中。
小浮歌的书房,由于前些时日雪舟审问天空界的眼线而半毁,因此后来又重新找人设计改造了一番。
新的书房更名为失知简治茖,将书房改去旧名的就是她那个突然出现的叔外祖父。
“虽说是书房,但面积更像院落,不若换个名字更称它?”男人是这么说的,之后小浮歌甚至连个不字都来不及说,外面的匾额便换成了‘失知简治茖’。
他是有备而来的,看着全新的牌匾,小浮歌这么想到。
男人出现在小浮歌面前时,这个衣容精致知性、偏又蹂躏着颓废慵懒气息的男人,小浮歌只消一眼,便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无他,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与小浮歌真的有着六分肖像,不知道的看了都会以为这男人才是小浮歌的生身父亲。
“叔外祖父。”冷漠的看着男人的举动,小浮歌对于姬良郁的行为生不出任何波澜。
“乖,小阿浮在看什么书啊?”姬良郁摆摆手,他对新的匾额很是满意。
舅舅温春棠曾经这么评价过姬良郁,说他“为人极度自我,从不在意旁人的一切非议。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个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的人,就我印象中,包括他的亲人在内,都没有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姬良郁是个怎样的人。”
简而言之,就是姬良郁很危险,底很深。舅舅是唯一一个这么评价姬良郁的人,或许他是世人中最了解姬良郁的那个人。
因此当从母亲口中得知姬良郁有了妻儿时,才会比任何人都要惊讶。
“是一本棋法孤本。”舅舅怎么评价姬良郁的小浮歌心底有底,可是当看到世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如此肖像自己时,多少会关注几分。
姬良郁似乎很清楚小浮歌的体质问题,在得到答案后他便瞬移坐在小浮歌的身侧,书房的门也随之关闭。
男人似喜白衣,天价的锦白色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小浮歌的腿上。
当小浮歌逐渐有意识起,家中亲人除了在外出或闲逛时将她抱在怀里外,再无其他亲昵举动。
鼻尖是清雅的熏香,姬良郁嘴角勾着浅浅笑意,小浮歌转头看去时,当真如他们所说,像极。
“原是翁宜的棋谱。”两人靠的极近,姬良郁一手撑在小浮歌身后,一手勾着桌上的棋谱随意翻看。
此情此景,仿若普通人家的父女,晚饭后的闲谈交流。
姬良郁说罢,低头对上小浮歌的眼眸,笑意谦然,“翁宜的棋谱有甚好看的?外叔祖父闲暇时编撰了几本,小阿浮便看我的吧。”
‘小阿浮’,太过亲昵,小浮歌难得的有些反映不过来。
没有及时反映过来的后果便是,那本花费了好长时日寻得的孤本被姬良郁销毁了,一粒灰都没给小浮歌留下。
直到这时,小浮歌才深刻了解舅舅说的何为‘极度自我’。
本想说话的小浮歌不待开口,放在桌上的右手就被塞了五本书籍,大概就是姬良郁说的闲暇编撰了。
“平日里除了棋谱还看些什么?”
解决完不顺眼的东西后,姬良郁的兴致便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小浮歌心里估摸了一下姬良郁这话的意思,大概是看看有没有不顺眼的然后在销毁替换掉?
这么猜测,小浮歌对着姬良郁还是实话实说,“还有一些演算推理方面的书籍,家中的十八门课都有涉及。”
“如此倒也还算合理。”男人眯着眼眸,说话间身体斜斜靠在了靠椅上。慵懒又矜贵,高不可攀,就如外界对他的形容无二。
“不过就这般却还当不得公子称号。”
小浮歌虽被寄予厚望,但家中却从未给她加以任何目标。
笺晋天男女平等,且性别之分不算太过单一清晰,因此,平日里多以少爷小姐称呼。‘公子’这二字,较之‘先生’更为严苛,若非能德出众、各项毫无比拟之人,万万是当不得的。
上一代最当之无愧无可指摘的,便是现在坐在她身侧的叔外祖父。
如今民间有一说法,‘冠公子者,良玉尔。’大意为,若要摘得公子称号,便需与西江姬良郁看齐,同时暗喻公子之称又如打磨后的极品良玉。
姬良郁从不说无用的,小浮歌就这这短短十四个字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遍,终于在姬良郁的笑意下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姬良郁是姬良郁,作为外侄女的南独弦,却是能做到超越姬良郁。姬良郁认为她将成为下一个‘冠公子者’。
想法很不错,可惜她没兴趣。
“听闻叔外祖父极善刀法,”小浮歌弯眸,嘴角的弧度与姬良郁一模一样,“家中只传授枪术,浮歌却对刀法有几分兴致。”
其实家中有人也是用刀的高手。
“小阿浮喜欢便去学。”意下便是答应了小浮歌教导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