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天又一天,转眼又过了一个周末,何晓芙去沈阳家再也没有迷过路。
她在那里已经开始学习人物素描,她学得很快,她悟性很高,她似乎天生对艺术有种敏感性,这大概是起源于她那充满矛盾的思想。
一方面她渴求生命能够得到自由的绽放,没有束缚,不被美的丑的,阳光的阴暗的,卑微的高尚的这些东西来定义和捆绑。另一方面她又想要生命需求被压抑被束缚,她沉缅于被压抑后的那种屈辱、羞耻和愤怒带来的快感之中,那种想要喷发,却又被压制着膨胀得要爆裂似的感觉真是美好极了。
沈阳老师很爱夸赞她,他让她找到了自信。在他这儿,她找到了那种得心应手后的得意洋洋的快感;在他这儿,她充分展示着自己的天性,无拘无束,自在洒脱,她的灵魂不再拘泥于自己的躯壳,它脱离了她,自由自在的在另一个世界里酣畅淋漓地书写着自己。
但是一旦从沈阳家里出来,她便又变回了那个自卑懦弱的女孩,家庭、文凭、工作时时搅得她心烦意乱,时时碾压着她的自尊心。
因此她讨厌现实,她想脱离现实,她很想找个地方永远地躲起来。但这只是她单方面的幻想。
星期一去上班,何晓芙无精打采地坐在外面那间办公室的桌边。对面的组长大人在翻看着报纸,忽然问李姐:“听说最近很多人在买基金啊,你没去买个几万块放到哪里?”
李姐伏在何晓芙右手边的桌子上在算帐,头也不抬一下,轻蔑地反唇相讥:“几万块?你没去买几万块?”
组长笑呵呵地道:“我倒想买几万块哦,可惜钱不够。”
李姐逗他道:“钱不够不知道去借啊!”
组长站起来伸了伸腰,正色道:“就算有钱也不敢去乱买啊,你知道哪个票好,哪个票不好,买不好说不定会亏得裤子都没得穿的。”
何晓芙也很想去买基金,她手头正好存了几千块钱呢。
最近她常常听到科室里的人谈论基金,他们说得眉飞色舞,听他们说似乎很多人因此一夜暴富。
她蠢蠢欲动了好几天了,但是却和组长大人有着一样的担忧,不知道要买什么票,害怕买错了会亏得血本无归。
无奈之下她也想到过去找李辉,他不就是银行里的人吗!而且还学的就是金融专业。可是,很快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害怕去找他。
她不能去找他,干脆决定了随便乱买一支,跟老天爷赌赌运气吧。万一佛光加身,碰对了呢!
说动便动,下午时她便邀约了供应处的那个女同学,请假提前下了班,直奔银行去了,却不敢去中国银行,因为怕碰上李辉。
两个人都兴致勃勃地买了几千元的票,各自高兴地回了家里。
何晓芙躺在沙发上做着黄梁美梦,想着那票在一年以后,或许是半年以后,不,也许是一两个月之后,说不定就会翻上几番,然后就可以卖了买辆小汽车,从此就不用坐公交车去沈阳家里了。
晚上,开开心心地吃完晚饭,她卧在沙发上追《情深深雨蒙蒙》,母亲走过来坐在旁边,问她:“李辉怎么这几天都不来了?”
何晓芙一怔,随后撒了个谎:“他出差去了。”,母亲有些半信半疑,说道:“明天我去银行看看。”,何晓芙讽刺道:“你跑去干什么,硬是想将你女儿巴巴地贴上去吗?”,母亲听了,不吭声了。
妹妹很晚才回来,最近她常常晚归,与张鹏已经进入了难分难舍的阶段了。何晓芙算了下,她与张鹏相恋的时间其实和自己与杨毅的时间差不多,不过张鹏不出差,杨毅却常常出差。
在床上,她兴奋地告诉妹妹自己买了一支基金,妹妹惊讶地问:“你又去找李辉了吗?”
何晓芙道:“没有呢,我自己去买的。”
妹妹道:“姐,你买基金怎么不去找他?你胆子真肥。”
何晓芙拉了拉被子,说道:“胆子不肥能挣钱吗?你看现在那些下海挣了钱的,哪个不是很有胆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