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的雨水穿过泠的身躯滴落在地,泠的面容不再是那么地无知无畏,她不再是那痴傻的魂魄。
泠仰着头:“我终是再次回到了江南,江南还是这样细,这样密的雨。”
泠茫茫地望着空中:“剩下的,我来讲给你听。。”
我渡了忘川河,入了轮回道,我要在一次次的轮回中赎我的罪。
第一世,我诞生在了大漠边缘的一个国度,我失去了双眸,而这世间天上地下再没有一双眸可以安进我的眼眶中,所以我出生时便没有瞳孔,眼窝处是两个空空的洞。
诞下我的妇人望了我一眼便再不敢望我第二眼,而那家的男主人则是在听说诞下了一个无眼女婴后连望一眼都不愿望。
无眼的女婴,是这大漠中的怪物,是不详之物,那户人家没有留下我,他们急匆匆地令接生的侍女将这不详的女婴扔到大漠上,似是这女婴再在家中待上一会这家中便会遭逢厄运。
侍女得了主人家的令,不得不抱着女婴离开,可她望着怀中的婴儿,那婴儿除了没有瞳孔外,哪里都是普通的婴儿模样,那婴儿甚至还会冲着她笑。
侍女狠不下心,她无法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断送。
侍女没有再回到主人家,她收养了我,抱着我一起走了。隐在大漠的某个地方。
或许我真是不详之人,自我诞生在这大漠,这大漠再未下过雨,大漠边缘的那个小小的国度本是个绿洲,是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可自我诞生后那绿洲也一年旱过一年。
国度里的占卜师通告整个大漠:无眼的恶魔藏匿在大漠,那是所有苦痛的源头。
占卜师的通告一出,我的母亲和我立马便被举报押送到了王宫中,我们被关在满是鼠蛇的牢笼中。那占卜师隔着牢笼对我道:“无眼的女孩,你是带罪者,你的诞生便是灾难。”他问我:“你是否愿意以死来赎罪?”
我本能地对死亡有恐惧,我扒着铁栏杆,不停地嘶吼着:“我没有罪,我没有伤害过人,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我嘶吼地累了,蜷缩在母亲的怀中还是沙哑着声音道:“我不想死,我不愿意……”
养母的眼泪一滴滴地打在我的身上,她不停地祈求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的女儿好不容易活下来,她才这么小。
“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吧……”
母亲抱着我不愿撒手,上前的士兵撕扯不开这个疯狂的女人,他们发狠便威胁要将两个一同处死,可即便是这样威胁着,母亲还是不愿松手。
那占卜师被逼无法,他对养母说道:“法子是有的,你看到场上的火刑架了吗。只要你愿意涂上特制的药材,在那火刑架上被火烧七天七夜而亡便可以救这孩子,这孩子便可以活下来。”
占卜师道:“这死法痛苦至极,不如便一刀结果了这女孩的性命,既帮她断了这尘世的苦,你也不用再受这躲躲藏藏的苦。”
母亲紧紧地抱着我:“只要能让我的孩子活下来,我愿意受火烧七天七夜而亡。”
占卜师道:“赎罪仪式一旦开始便不能中断,你考虑好了吗?”
母亲只道:“我愿意。”
我那时只知自己没错,不愿枉死,却不懂母亲应承了什么。
我在极度的疲累中睡去,再醒来时是被痛苦的吼叫吵醒的。我熟悉这声音,那是母亲的声音。我不能视物,听力却出奇的好,所以即使母亲的嗓音已经破成了那样,我还是可以听出来。
我很害怕,我希望我听错了,我在牢房中摸索着,盼着可以摸索到母亲。
我无措的样子激怒了门口的士兵,他冲我吼道:“你听不到这痛苦的吼叫吗?你的母亲要死了,被火烧七天七夜代替你向神明赔罪,你这无眼的恶魔生下来就是祸害他人的,终于要把你的母亲祸害死了,满意了吗?”
我在这愤怒的吼叫声中停止了摸索,我很害怕,却没有人会抱着我安慰我了,我的母亲要死了,要被我害死了,我是一切罪恶的源头,我才是该死的恶魔。
我说:“我愿意死,我去向神明赔罪。”
那士兵不搭理我,只是狠狠地向我的脸上唾了口唾沫。
那痛苦的声音不停歇地响了七天七夜,从声嘶力竭到断断续续的呻吟。
那声音停歇的时候,大漠下了好大的一场雨。占卜师亲自打开了我的牢门:“神明准许你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