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煜骑在高头大马上,眉眼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这城中人看他是翩翩公子,包围着他,仰慕爱惜着他,可是很久以前,他便已经忘了生命中还有这些东西,他不懂,亦不需要。这生命于他而言,只是一日日地看着时光从指尖划过,再等待着那命中的死亡。
在颜煜及冠这年,颜煜娶了她的第一个妻子,他扶着那女子走过冗长的礼道,他与那女子行着世间最为亲密的事,而后,这偌大的将军府多了一个女子。
颜煜的生活一如既往,他似是忘了这府中还有着他的夫人。
他自迎娶那女子后,再未去看过她一眼。那女子自以为容颜丑陋,惹得颜煜不喜,那女子自以为做的太不好,惹得颜煜不快。她取面纱遮住了容颜,颤颤地捧了一碗自做的羹汤端到了颜煜的眼前。
颜煜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女子:“你是何人?”
那女子惶恐地跪在了颜煜的脚下,有泪一滴滴地涌出:“郎君,妾身是你的夫人啊。”
颜煜打量了一眼那羹汤,扶起了女子:“回你的院中去,不要再来找我。”
女子哀哀地望着颜煜:“郎君,可是妾身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妾身都可以改正,万望郎君莫要如此待妾身。”
颜煜扶着女子,含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却不知落在了何处:“夫人没有不妥当之处,只是,夫人莫要再来找我。”
那女子还待要跪倒:“郎君……”
颜煜的眼中乍起暴怒,他一把拽起那女子:“来人,送夫人离开。”
颜煜直接将那女子推到侍者身上,动作粗鲁至极,他狠狠地拽起那女子的头:“记住,不要再来找我。”
那女子呆呆的,已不知该如何言语。
侍者半推半扶地将女子带出颜煜的书房。
颜煜的情绪渐渐平复,书房中传出颜煜温和的声音:“好好做着将军夫人,将军府不会亏待了你。”
天空阴沉至极,那女子长发遮住了脸颊,急急地向着自己的院落行去。沿途不断有侍者奴仆停下,道一声:“夫人。”
有泪滴滴沿途洒下,那女子停在自己的院落前,扶住了那华丽的木门,抬起了头,一张脸,恐怖如斯,实是丑如夜叉,即使是遍布泪痕,也无法令人心生怜惜,只觉玷污了双眸。
她丑,丑得举世无二,丑成了将军府的夫人,丑成了这偌大将军府的一抹虚影。
可悲,可喜,可叹。
这只是颜煜生命中的一个插曲,不多久,颜煜便忘了将军府中还有这么个女子,那女子再见颜煜时,也只是垂下眼眸,深深地俯下身,行了个礼。
少城主的夫人是这世间最丑之人,这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都是这城中人的饭后谈资。颜煜不以为意,那张家女则是从不出将军府的门,所以这谈笑也无所谓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个季节,在一个寒冬的季节,颜煜领回了一个绝色女子,那女子依偎在颜煜的怀中,却是不情不愿。
那女子身穿狐裘大氅,在颜煜的怀中仰起头,带着恨恨的神情问道:“我这一生不会爱你,你若有事,我会是第一个落井下石之人,你还要迎娶我吗?”
颜煜将怀中女子拥得更紧,笑得温和:“无妨。”
那一场婚礼,和颜煜迎娶张家女的婚礼一般盛大,那女子亦是被冠以少夫人的头衔。
城中人在这一场盛大的婚礼后便不再如何谈论将军府少夫人是如何如何丑陋,而是想尽办法想要一睹这个新的少夫人的容颜。
张家女在自己的院子中寂寂的,她是早便想到了这一日,所以也不怎的难过。
可是不久,张家女又更加地释怀了。因为她的郎君,少将军颜煜,对那绝色美女亦是没有多加宠爱,在那绝色美女娶进府的第二日,颜煜便忘记了这府中还有这么一个女子。
后来,颜煜又娶了很多很多的夫人,这将军府中又多了很多很多的虚影,她们待在各自的小院中,随着颜煜虚度着这一日又一日的时光。
这翩翩儿郎,这落日城女子曾爱慕到骨子中的儿郎,只给人们留下了一声叹息,此时她们想着的只余,这男子如此滥情,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子该是多么的苦痛。
只是,她们想错了,颜煜并不滥情,因他心中已没有了情。亦无女子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宿在醉风主阁中,日日夜夜听着那风声地从他的身上,从他的心中呼啸而过。
他也曾卑微地跪在地上祈求一份人世间寻常的感情,可是,他越是祈求,越是卑微,越是得不到,越是苦痛,他痛得太深,痛得麻木,终于是忘了这世间最为寻常的感情。
其实,他本就是孑然一生的活着,兜兜转转,他只是接受了他最初的宿命,终于学会了孑然一生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