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来说,戴森本应对自己的那些秘密一无所知。哪怕他确实知道路有为作为一名“异术师”的身份,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探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缺乏礼节。
然而,既然戴森.普林斯顿提出了问题,路有为显然也得想个办法回答他——哪怕只是敷衍了事:
“有些大人物似乎非常认可我的价值,所以我得救了。”
“大人物……”戴森似乎对那个字眼非常感兴趣:“虽然我找不到陇央秘理厅在释放你的时候留下的担保人记录,不过在任何一个主权国家,想要从官方组织里捞出等同于定时炸弹的‘异术师’,本身就需要相当强大的关系——
“那种关系,恐怕必须得跟国家本身的意志挂钩才行。”
路有为装作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心下却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推理能力和“真理嫁接人”本身的特殊感到莫名不安:
“我想我并没有把自己的隐私袒露出来的义务。”
戴森听到这句话,便若有所思地撇过头去,望向那道长方形大窗外熙熙攘攘的巨型都市,笑道:
“也罢。在北海的研究所待久了,不论是矮人还是精灵最后都会变得直接而咄咄逼人——在北部天文台和风暴边界之类的地方,有话直说的风气可比优尼森人的遮遮掩掩更管用。”
“没什么,陇央人也喜欢遮遮掩掩。我想就算是你们组长也多少有这类习惯,只是因为她成长得太快了,可能在为人上多少还有些孩子气。”
“我们组长其实也有很多秘密,然而作为学会的同事,她的秘密没那么容易保守罢了——一个十九岁就成了高级特派员,声名远扬的术士,怎么可能没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戴森说完,又继续用一副形状古怪的工具捣鼓起桌上的法杖。而路有为也不再磨蹭,灌下一口冰红茶后就在桌上码好各类工具,开始用物质魔法和改造过的高精度模具制作弹药。
过了一会儿,似乎闲不下来的戴森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曾经在北海首都尼约海姆的母校留下教书,而后直到在天文研究所工作时成为术士,我用的都是自己本来的名字。‘戴森.普林斯顿’——这个发音对于北海现行的官方语言来说过于拗口,甚至在色雷斯人看来,这个名字也显得很奇怪。
“只不过嘛,‘真理嫁接人’总是会有深挖某些古老谜团的习惯。对于我来说,日后在学会里使用的这个新身份,其实也有别的意义——
“神在这个宇宙的足迹,可是无处不在的。当然,神可能并不需要亲自留下祂们的足迹。”
路有为听到这里,便感到内心涌起一阵强烈的波澜。然而,为了不暴露穿越者的身份——这个几乎是底线的秘密,路有为还是克制住了表情的变化。
如果“戴森.普林斯顿”这个对于四海世界来说本应意义不大的名字并非出自自然的巧合,而是“真理嫁接人”日常所受无数启示中得来的古老知识,这背后究竟有什么意义,路有为甚至都不敢往下想。
“我是个典型的陇央人——或者说无信者。只不过我很好奇,你能说出‘神并不需要亲自留下祂们的足迹’这句话,这难道跟你的信仰有关吗?”
听完路有为的问题,戴森又把玩着工具沉吟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
“哪怕在学术界,当时的我都是个异端。那么作为西大陆人则更是如此——我和你一样,是个无信者。
“这并不是说我不相信神明和教廷的奇迹,只是,如果愿意把自己对知识的追求全盘寄托在神明身上,我当初大概也不会想着成为‘真理嫁接人’。一旦选择了古老者的传承,中庭教会和大多数其他的涉及真神信仰的组织都会拒绝你。”
路有为仔细想了想,发现数量稀少的“真理嫁接人”,在某种意义上可能也和“异术师”无甚区别。一旦某件事涉及无人知晓的隐秘,在这个处处潜藏着危险的世界很可能就会被认为是灾难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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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森.普林斯顿保养法器的工作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在路有为进入休息室制作弹药后不过十几分钟,他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训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