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等便长跪不起!”其他生员也跟着一起响应道。
王阳明见此装颇为恼怒,他没想到这些苏州生员还敢在公堂之上威胁自己,不由得大喝道:“难道你们就不怕本官革了你们功名吗?!”
“回禀大宗师,学生等自然怕,但学生等更不愿意看见贪官污吏横行于乡,今日之状纸乃是苏州府吴县一百二十名生员联名所上,是从苏州士民之民意请大宗师为民做主!若大宗师不肯从其民意,便请大宗师革除这一百二十名生员功名便是!但是,学生想问,大宗师难道真要为一贪酷之官而戕害一百二十名生员吗?!”
这覃庆善倒也口齿伶俐,当即驳得王阳明不知作何以答,他只能拿出潘端的大计考评来:
“潘端自就任吴县知县以来,从未加征火耗半厘,治学修河皆有政绩,你覃庆善之大父,曾任湖广布政使的覃昌礼甚至曾写文夸耀过他,而你甚至是由他潘端取为县案首;
如今他潘端不过是追回逋赋,按照朝廷旨意行事而已,如何在你们嘴里一下子又变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潘端他大奸似忠,他把我们都骗了!他就是该死!他不尊我们士绅儒士,就该不得好死!”
这时候,一名性子比较暴躁的生员直接吼了起来。
不过,覃庆善没有回答,只傲然地抬着头看向王阳明。
王阳明发现自己现在算是步入到一个艰难的境地,一边几乎是整个苏州府吴县的生员,一边是替朝廷收税的县官潘端,他现在只能选择支持一方,而要支持一方就必须严惩另一方。
王阳明看向了紫金山方向,那里有大明的皇帝朱厚照以及内阁首辅马文升等人,他知道自己现在要想替上面把大计与追回逋赋的政令推行下去,要想在江南站稳脚跟,此刻就必须果决狠辣一点。
“将本官大印拿来!苏州府吴县覃庆善等一百二十名生员不以学业为重,干扰朝政,甚至要挟朝廷官员,可见其德行有亏,如此狂悖之徒收入士林只会辱骂圣人之道,现在革除其功名!上报礼部,送内阁,供圣上批阅!”
王阳明捏着拳头说完这句话后,便挥袖离开了大堂。
而在堂下的覃庆善等不由得大惊,他们没想到这个巡抚王阳明还真敢革了他们的功名,一下子心里是又怒又恨也有点后悔。
“果然是官官相护!我呸!”
覃庆善骂了一句,便带着一干被革生员离开了巡抚衙门,不过,这覃庆善也不肯善罢甘休,何况现在闹得他还没了生员功名,便直接大声喝道:
“诸位!如今大宗师也包庇那恶官潘端,可见这些官员皆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我等不能坐视天下被这等贪官污吏所脏,也不能容忍毕生所学被这等奸邪之徒所毁,而今天子就在南京,我们去宫城公车上书!”
“对,公车上书!”
其他生员也响应起来,不过也有胆小者,问道:“可是,如果出现京城那样的事怎么办,当时杨廷和可是带着锦衣卫屠了几乎整个京城的国子监监生。”
“怕什么!难不成他南京城的官员们还有谁敢做杨廷和不成!何况,一旦过了今日,朝廷批准革除我们功名的话,我们毕生心血也要将付诸东流,既如此,还不如博一次!”
说毕,覃庆善便先朝洪武门走来,而其他被革生员见此也跟了来。
不过,等到覃庆善到达这里时,整个南京宫城洪武门外已是人山人海,因为不只是覃庆善等人,应天府以及其他各府的士绅也是来请命的,不过他们比苏州府的覃庆善等更为清楚的是,南直隶巡抚王阳明不是善茬,因而直接来了洪武门,直接逼朱厚照为他们主持公道。
朱厚照这时候也站在宫城城墙上看着这一切,问着内阁首辅马文升:“这些人是真不知道朝廷威严吗,也敢来这里示威?”
“回禀陛下!他们不是不知,只觉得朝廷必定会宽宥他们,毕竟自两宋以来,帝王莫不优待士子,臣不得不承认,他们实在是太猖狂了些,不过所谓文人皆有傲气,以臣看来,还是不要刀兵相见为好,臣愿意亲自去劝!”
内阁首辅马文升回道。
“你怎么劝?许诺他们,把革掉他们的功名还给他们?还是把追回的逋赋还给他们?那样朝廷的威严何在,将来朝廷要做什么事,是不是他们这么一闹,就什么也做不成?”
朱厚照没好气地说道,他本来就想着借着这一次把这一大批江南士绅贬为庶民,也减少一些特权阶层的人数,如今要是让这些重新拿回功名,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马文升不知该如何作答,也只能叹气。
而这时候,王阳明也来到了这里,并把苏州府生员覃庆善告状的事禀告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看着外面人潮如海的士绅,只是笑了笑,旋即喝道:“郭荣!带锦衣卫出动!按照朕交给你的法子驱散他们!另外,把跪在最前面的那几十个为首的给朕捉拿归案!由巡抚审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