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事情有点复杂，你让我组织一下语言。”

艾诚也不打扰她，只安静地坐着等她开口。

“是这样，我家的情况……很糟糕，可能是正常家庭无法想象的那种糟糕。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爸妈相互间的争吵和辱骂就没有停过，在我家，日常的交流方式就是争执和吵闹，有时候再砸点东西什么的。”

第一次向别人坦诚家里的事，尤其又是这么不光彩的故事，宋颂有些难堪。

看着她极力掩饰情绪的样子，艾诚一阵心疼。于是从对面起身，坐到宋颂身侧，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住自己。

靠在艾诚的肩膀上，宋颂看不到他的表情，反而放松了一些。

“我爸妈，怎么说呢，刚结婚的时候，他们肯定也是爱过的。但他俩性格太不合适了，大事小事，什么事都要吵，用整栋楼都能听到的声音，骂那种很难听的脏话。”

“我特别记得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妈把餐桌上的盘子全都砸掉了。

吵完他们一个出门去散心，一个回了自己房间，没有人收拾这些盘子碎片。我就一个人捡起来，但我小嘛，不知道大碎片捡完还会留下小渣子，需要仔细扫起来。

然后就有小碎片扎进我的脚里，血流很多，我也不敢哭，怕哭了之后爸妈更生气，就自己把血擦掉，再流，擦掉，再流，一直到晚上，我妈才发现，然后帮我包扎好。”

宋颂陷入幼年时不堪的回忆当中，语气平静而悲凉。

艾诚心疼地将她搂得紧一些，听她继续说。

“还有一次，他俩吵得特别严重。我妈扑上去挠我爸，被我爸一把推开。我妈地后脑勺摔到茶几上，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开始交代我很多事，说我以后可以去跟着我奶奶生活什么的。我特别害怕，在旁边一直哭一直哭。

那一次是我要去参加夏令营的前一天，第二天，我不得不离开家。但整个夏令营期间，我都不断给我妈打电话，怕她真的想不开，怕等我回家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妈妈了。”

说到这里，宋颂默默地流下一滴眼泪，又自己偷偷擦掉。

“这样的事，在我家发生过太多太多了。有些事，我以为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但有时候晚上做梦的时候，这些场景又会鲜活而完整地重现在我脑海里。它们每出现一次，我的心脏就会痛一次。”

“长久地旁观着他们俩的婚姻，我从很小就会对婚姻产生不解。难道两个人结婚，是为了互相忍受，互相伤害吗？如果离婚有这么难，而婚姻不幸福的风险又这么高，人们何苦要冒着这样巨大的风险去尝试爱情，走进婚姻？”

艾诚终于明白宋颂一直以来的疏离感是为什么，遭受过这样深刻且长久的心理创伤，她内心必然会对亲密的关系有所排除。

“所以，你直到现在还是不信任爱情和婚姻，对吗？”艾诚语气温柔地问道。

“我不知道。事实上，在你出现之后，我一度非常排斥和你亲近。但我又忍不住离你越来越近，而你也用行动告诉我，你是值得信赖的人。”

艾诚却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你认为我是值得信赖的人，为什么还会有后来的那么多纠结呢？”

宋颂重重的叹了口气，从他怀中直起身子，逼迫自己正视着他。

“艾诚，我的问题不是简单的对爱情和婚姻的不信任。如果是这样，有你的存在，足以扭转我对爱情的理解。”

宋颂心中痛苦，却只能硬逼着自己继续说下去。

“事实上，我的问题已经不仅仅存在认知层面上，这是一种神经上的触发性反射，简单来说，就是我有病，而且好像治不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