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是否说过,她的端阳经是从何处习来的?”
“她只说她的武功都是源自她的母亲,但是她的母亲如今已经不在人世,她也不肯说出她母亲师承何门何派,所以端阳经的来历,还有待追查。属下希望舵主能够与她见上一面,亦是因为此事,属下觉得此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但她颇有城府和气场,绝非泛泛之辈,仅凭属下一人,根本问不出她多少底细,只怕要舵主亲自出马才行。”
这一下子,萧痕宇总算是明白了冷子晗让自己去大厅见见那人,到底用意何在了。不过说实话,虽然萧痕宇是分舵舵主,在萧氏分舵乃至于整个暗羽盟内,他的地位都要比冷子晗更高一等,然而论资历论经验,萧痕宇并不觉得自己就当真能够胜得过冷子晗。
他之所以可以当上这个舵主,最重要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本人乃是秋夫人所收的义子,其次就是因为他天赋卓越,又得秋夫人亲传衣钵,所以武功比冷子晗更胜三分罢了。但是他萧痕宇如今也不过是刚过而立之年,而冷子晗则已然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论起谁更加阅人无数知面知心,谁更懂得如何看透他人,对付他人,攻破他人的心防以取得背后的真相
萧痕宇很有自知之明,就算是三个自己绑在一块儿,只怕也抵不过一个冷子晗。
如今连冷子晗都觉得那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姑娘城府极深难以对付,却反而让他萧痕宇去直面此人,此言一出,萧痕宇立时便觉得压力甚大,毫无底气。
“一个年轻的姑娘居然也如此厉害,看来传授她武功的,也绝不是什么平凡女子。”
萧痕宇眉头紧锁,大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各式各样待会儿有可能派上用场的攻心策略,一面有意无意地询问道:
“那位姑娘究竟姓甚名谁,这个你可曾问过了?”
“是,这件事情她倒是未曾隐瞒过,她自报她姓乔名清澜,只是此名到底是真名还是化名,属下暂且还不得而知。”
“嗯,姓乔名清澜……你说什么?!”
如果说方才听到端阳经的时候,萧痕宇的表现已经极其惊诧,那么跟现在的反应相比起来的话,就完全是小巫见大巫,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这一刻的萧痕宇可以说已经完全失态,他浑身上下都因为过度激动而颤抖不停,平日里那些对冷子晗的尊重,上下级之间应该保持的基本距离,以及男女授受不亲等所有的所有,他都再也顾不上了,一把抓住冷子晗的双肩,不敢置信地颤声问道:
“你说,外面的那位年轻姑娘,叫做……乔清澜?!”
“是,舵主……”
冷子晗一时间被他这个剧烈反应给镇住了,茫然问道:
“舵主,怎么了?乔清澜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莫非……舵主认识她?”
“乔清澜……是她……一定是她……是了是了,唯有她才有可能误打误撞也有法子打开旧宅里的机关,只有她做得到……”
萧痕宇不住地喃喃自语着,根本无视尚且站在一旁,正一脸疑惑神色地盯着他看的冷子晗,当然更加完全听不见她方才问出口的那几个问题。萧痕宇的一双眼珠子越来越亮,当他彻底认定了乔清澜的身份的那一刻,简直如同饿狼看见了猎物一般,自其中直射出令人完全不敢与之对视的烁烁精光。
“玄武,乔小姐现在在何处?”
“呃……属下方才已经将她安置在大厅稍候,特来请舵主您……”
冷子晗被萧痕宇如此不淡定的一系列表现给彻底弄懵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自己,这个萧痕宇和乔清澜之间只怕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和牵连,甚至于到底为什么乔清澜能够身怀他们暗羽盟的独门内功心法,说不定也和这个瓜葛有干系。
但是在萧痕宇和乔清澜谁都没有透露过半点口风的前提下,冷子晗实在是猜测不出来,这两个摆明了不仅不可能见过面,而且看起来似乎完全就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之间,究竟能够存在着怎样的纠葛渊源。
尤其是现在,看着萧痕宇失态至斯,冷子晗就更是一百万个理解无能了。
“哦,对对对,方才你已经说过她在大厅了,我一高兴起来居然给忘记了。”
萧痕宇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所言所行不大正常,连忙强行按捺住自己几乎就要跳出喉咙口的心,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整理了身上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显得冷静一些,与往日的形象更加相近一些,这才重新开口吩咐道:
“玄武,你快些带路,我们立刻去见乔小姐。”
即使是现在这种强装镇静的状态下所说出口来的言语,也仍旧难掩那一丝雀跃的兴奋感,当冷子晗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内心对于乔清澜的身份来历的好奇心,也被推到了最巅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对于稳坐大厅安静等候的乔清澜来说,实在是度日如年。也不知道这样表面安稳内心焦虑的状况持续了多久,在她的世界里,仿佛自己已经在这张椅子上从天黑等到了天亮,才终于把那位传说中的,自己的义兄萧痕宇萧舵主给等到了跟前。
萧痕宇从和妃寄过来的密信当中,知道了这位叫做乔清澜的女子究竟有着多么骇人的身份而乔清澜却是自幼便听自己的母亲提及过许多次,很久很久以前就晓得自己有过这么一位陌生的义兄。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是谁,却又都以为对方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今日初次见面,四目相对之下,竟双双包含着万千复杂心绪,眼光交织之处,便似骤然摩擦出无数火花。
如果不是冷子晗非常清楚萧痕宇的性子的话,她简直要怀疑这一男一女两个人是不是直接一见钟情了。
“想必阁下就是萧舵主了吧?在下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会。”
虽然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都可以算作是秋夫人的弟子,是真正的同出一门源出一派,但是论及二人的武功高低,终究还是有些差距的。尽管萧痕宇的天赋不差,又虚长了乔清澜几岁,但是身为秋夫人的骨血,乔清澜的天赋又如何会是萧痕宇所能够相媲美的?更不要说,端阳经这种上乘心法,实际上女子修炼起来本来就要比男子更加有优势的。
她的定力更胜一筹,便也率先从那种对视之下的微妙氛围当中摆脱出来,恢复到正常的心态轨道上来。听到乔清澜的声音,萧痕宇这才也跟着清醒了过来,张了张口,却又骤然止住,眼珠转动之间,视线投射到了侍立一旁的婢女身上:
“你们都退下吧。”
“是,舵主。”
那些婢女就算是平日里在堂口中面对着冷子晗的时候,都是大气不敢多喘一下的,更不要说面对着这个连冷子晗都可以命令得动的萧舵主。当下立即垂眉敛目,躬身告退,步伐轻移之间,乔清澜立时便看出来了,虽然这里的婢女都没有系统地修炼过内功,但她们也是有三两下功夫傍身的,落脚踏步的力度终究要比真正的普通人轻快得多了。
“贵盟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大杀手帮派,连一个普通的小婢女都懂得轻功的入门功夫,在下领教了。”
乔清澜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然而萧痕宇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那几个婢女刚刚退出大厅,萧痕宇便猛然踏前一大步,迅速地拉近了自己和乔清澜之间的距离。
萧痕宇的脸上带着一种很想相信又很难相信的矛盾情绪,一字一顿地第三次询问道:
“阁下,便是乔清澜,乔小姐?”
乔清澜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听到萧痕宇这样的问题和问话之时这般的语气,任谁都不可能分辨不出来,萧痕宇对于“乔清澜”这三个字有着怎样不一样的看法与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乔清澜又很快就释然了,她早就已经知道和妃同萧氏分舵之间一直有联系,也知道和妃传信的时候,如果想要说明清楚为何不将她乔清澜交给那位青龙护法的话,她就必须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
和妃的确是很忠心很听话的人,自己要求她尽可能缩小知情范围,她也做到了,连冷子晗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接收密信的萧痕宇本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知晓的。否则的话,又要如何帮忙说服青龙护法,放弃用自己的性命去抵他的那两位徒儿?
只是,如今看来,知情人除了萧痕宇和那位尚且无缘得见的青龙护法以外,又要再加上一个玄武护法了。
“是,我是乔清澜。看来兄长,是已经得知在下的身份了。”
听到这一声“兄长”,萧痕宇终于彻彻底底地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双颊之上瞬间涌现出一抹潮红,萧痕宇想也不想地便当头拜倒下去,口中朗声呼道:
“属下萧痕宇,见过少盟主!”
冷子晗已经彻底被眼前所出现的这一幅景象惊得呆住了。她自忖自己活了五十多年,这大半辈子什么风风雨雨没有见过,这个天地间想来自是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给她造成太大的触动,能够挑战到她的心灵冲击极限了。可是今时今日,正在她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却让冷子晗猛然发现,自己以前真是太过高估自己了。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今日以前从来未曾踏入过暗羽盟的地盘半步的小姑娘,怎地一见到萧舵主之后,摇身一变就变成了舵主口中山呼双膝跪拜的少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