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

“是的。”

“所以这个笔记我想借给你看看。”

“借？”

“笔记你可以回去看，现在不如放下你的试探，我们开诚布公的好好聊聊，这个房间隔音良好，并且只有我们两个人，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

汉尼拔把一本黑皮笔记本放在桌，脸保持着微笑，仿佛这个嘴角翘起的角度就从未变过，但眼神不再和善，变得更有侵略性，仿佛一个择人而食的个怪物，想要把眼前人吞噬殆尽。

气氛诡异了起来。

反观周逸，依旧是面无表情，清冷的目光直视汉尼拔的眼睛，

“从刚刚进来你的眼睛就没有眨过，不觉得干吗？”

“？？？”

嘴角一撇，即使英语也不能影响周逸倒豆子一般的语速，

“你对我的关注其实就是那些测试变态的测试题，这应该是你抱着试一试态度弄的东西，出乎你的预料，竟然真的有人答出来了。”

“从午的讲座一开始你就关注到我了，第一排的那两个座位是你预留给答题分数最高的人。”

“我猜我的分数接近满分对吧。”

“其实我给你的是满分。”

“所以你认为我和你的思维方式，行为模式应该差不多，换一句话说，你认为我们是同类。”

周逸舔了舔嘴唇，说了这么多，嘴巴有点干了。

“我说的对吧，变态先生。”

嘴角，鼻子，脸颊，眼角，眉头等等，通过这些部位的细微变化，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理状况，慌张？兴奋？恐惧？

周逸一直想看出什么，但汉尼拔的表情，从未变过，唯一差别，只在眼神。

“一个将近70岁的老人成为一个变态真是挺可笑的。”

“地道的伦敦腔，标准的英国绅士礼仪，正式干净的装束，这些都不是你的伪装，这些都是你刻印在骨子的东西，你认为你自己优雅，你认为你自己高贵，你就连举杯喝酒都要手拿着餐巾隔着杯子。”

“而从你现有的成就来看，你是一个INTJ型人格，非常理性的思维，”周逸顿了顿，“和固定化的行为模式。”

“而这类人格的人都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标准，你并非是一个社会化的人，你是一个自我化的人。”

“你老了，所以一个从未困扰过你的问题现在出现了——那就是孤独感。”

“年轻时候的你，因为智商才华的优越自以为高人一等，目中无人。所以没有乐趣的生活，没有床伴侣，没有人可以托付心中的寄托，在你年老体衰的时候，孤独开始围绕着你。”

“你开始想办法寻找你的同类，你去大学里讲课，你去当心理医生等等，但你所遇见的都是庸才和精神失常的普通人。”

“最后的最后，你找到了我。”

汉尼拔微笑不变，还在等周逸接下来的话。

“我们再来说说你的童年，那应该是悲伤的记忆。二战时期，你的父母死于战争，你一个人长大，从小就很独立。等等，没准你还有一个妹妹或者弟弟，你得照顾她或者他，你们过得很不好。”

“但是出现了意外，你的妹妹或者弟弟因为意外死了，从此你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至于后来的你如何努力读书什么的我并不想说。”

“如果这是一篇论文的话，最后我会给你下一个结论，那就是像你这种拥有悲惨童年同时双商很高执行力也不错的人，你年轻的时候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我还真不信，”

周逸身体前倾，嘴角微翘，看向汉尼拔“你说呢，变态先生？”

“你猜对了一部分，”汉尼拔眼神闪烁了几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现在不如换我来说说你吧。”

周逸眉头轻皱，他看见汉尼拔的喉结动了动，饿了？

“你是一个孤儿，你从福利院长大，但你从小就聪明，和周围同龄的人格格不入。”

“当你在思考树叶为何飘落时，你的同龄人只会用哭泣表达自己的不满。”

“当你在通过周围的人对你的态度来认知这个世界的时候，你的同龄人正聚在一起无意义的跑来跑去玩耍。”

“当你在看书学习知识时，你的同龄人只会书本枯燥无聊并且无用。”

“但我们都知道，你看书不是为了知识，不是为了未来，仅仅只是因为无聊。”

“食物只是你维生的必要，人际关系早已被你忽略，金钱的获取在你面前丝毫没有难度，在你学会独立思考的时候，这个世界大部分东西，你已经失去了兴趣。”

“而只有一点是你的兴趣来源——未知。”

汉尼拔的语速比起周逸，只快不慢，

“不过幸好，在你小的时候，有一个愿意一直照顾你的哥哥，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一直关心你，爱护你，在所有人排挤你的时候，只有他愿意陪在你的身边，尽管你根本不在意旁人看你的眼光。”

“这样的你不会无缘无故在乎另一个人，除非…应该是一场意外？或是一场病。”

“看得出来你从小营养不良，再加卫生条件并不好，你生了一场大病，虽然你的身体虚弱，但你的意识却很清醒，你清楚的看到或者感受到那个哥哥对你无微不至的关怀。”

“冒雨送医院？卖血凑医药费？管他的呢，我也对这个并不感兴趣，所以这个世界便多了一个你在乎的人，尽管那个人无知粗鲁愚蠢。”

“我不会给一个小孩下任何定论，因为你还有太多的时间，你还能被改变。”

“你能变得更加的伟大高贵，或是…”

突然，汉尼拔双手拍桌，起身，整个身体前倾，鼻尖距离周逸的鼻子只差几厘米。

充满贪欲，占有欲，兴奋的目光近距离直视周逸的双眼。

汉尼拔侧过脸，看着周逸的侧耳，轻声说道，“或是变得更加美味。”

说完，张开嘴巴，舌头慢慢伸出，舌尖轻点了一下周逸的脸颊。

看着回到座位坐好的汉尼拔，周逸翻开汉尼拔的笔记本，随手撕下一页纸，面无表情的擦了擦侧脸，

“对一个小孩感兴趣，汉尼拔教授你应该私下兼职神父吧。”

毫不在意周逸的举动，汉尼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慢悠悠的打开，从中再拿出了一盒国际象棋。

“虽然你现在很稚嫩，但我愿意给你一次和我游戏的机会，”说着，自顾自打开棋盘，开始摆棋，“会下吧？”

“知道规则，”周一不动声色的在大腿擦了擦手心的汗水，“不过赢你很简单。”

……

周逸慢慢睁开双眼，柔和的阳光洒在身，暖洋洋的。

抬脚走在绿茵草地，微风拂过，吹起了发梢。

一张椅子突兀的出现在不远处，朴素的外观，就是最常见的椅子，而椅子的座位，摆着一个红色鲜艳的苹果。

周逸面目表情拿起苹果捧在手心坐在椅子，突然，脚下土地翻涌，一张四方石质桌子破土而出，桌子，摆着一个棋盘。

黑白棋子已经落座，周逸小手伸起，拿起黑色的‘兵’，往前走了两步。

在周逸走完后，白棋的小兵也动了起来，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移动。

这里是周逸的‘花园’。

“不对。”

周逸小手一挥，已经过半的棋局瞬间恢复原样。

周逸表情不变，继续从新开始下棋。

“不行。”“再来。”“不对。”“从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重来了多少遍，周逸终于操控自己的黑皇后，吃掉了对面的白国王。

周逸盯着棋局沉思良久，终于，慢慢闭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