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屋外的人刚好观礼完毕,纷纷拥出去看热闹,喜娘被挤得差点站不稳脚跟,张罗着人在前铺麻袋,好将新人送入洞房。
江绪咳嗽了一声,看了眼江夫人。汪姨娘幸灾乐祸地坐在矮凳子上,凉飕飕地道:“方才谁嫌我丢脸来着?也不知道大喜日子家里进贼,丢的是谁的脸啊?”
明别枝往江寒月身边靠了靠,江寒月轻笑了一声,一脚踩上地上丢着的一只粗麻布制成的袋子。
下人们一路捡袋子铺袋子,一直传到了新房门口,才欠身退下。
四位全福夫人早便等着了,正坐着嗑瓜子闲谈,见新人款款而来,都笑着迎上。
“大姑娘,哦,不是,江大奶奶,我们又见面了。”
明别枝一听就知道是任夫人,她的声音软糯温和,有南边的影子。
明别枝颔首示意,今日她是新娘,无需同她行礼。
江寒月见这四位夫人仍是上回去送聘的那几个,忍不住冷冷一笑。当日的口角连他都听说了,江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为了避免可能的纷争,她原应换人主持今日大礼,既然没换,那她安的什么心便不问而知了。
他能想到,明别枝自然也想得到。
那边张侍郎夫人已经引着明别枝坐到了床边,江寒月跟在后面,接过任夫人递上来的一杆秤。
“新郎官挑盖头咯!”
任夫人满脸堆笑,推了把江寒月,转头同门口看热闹的宾客道:“新郎官迟迟不动手,是怕盖头一揭,新娘子换了个人么?”
门外哗然大笑,唯独江霜月扶着丫鬟,站在灯光的阴影中皱了皱眉。
她知道任夫人意有所指,存心在这会儿刺激江寒月。是啊,盖头下的不是他痴恋了数年的任风回,而是一个同旁人牵扯不清的女子!
“大哥愣着做什么,小妹也想早些拜见大嫂子呢!”
江寒月接过喜秤时就觉出了异常。
秤杆长约一尺有余,用烫金的红纸包裹着。任夫人给他时是双手托着的,递到他手里时秤杆便弯了弯,挑喜帕的那头垂了下来。
喜秤折断了!
他不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唯一能肯定的是,任夫人必然知情。心口的怒火以燎原之势升腾,他这一生从来没辜负过谁,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日子为难他!
但江霜月的话提醒了他。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有什么帐过后再算。这样僵持着,只会让那些人顺心遂意。
“蝉儿,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江寒月一手持秤,一手捏住断裂处,迅速撩开了遮覆着新娘面容的红盖头,将它挑落在地!
欢呼声鼓掌声轰然作响,双鸳鸯的红盖头翩然落下。全福夫人中的另两位趁人不备,一人扯住盖头的一角抢了起来。
更多妇人涌入新房,丝毫不顾忌脸面,加入了混战。
“抢盖头”本就是云岚城婚礼中的一桩盛事,凡家中有适龄女儿者皆可参加。谁抢到了红盖头,便预示着谁家姑娘能顺顺当当地觅得一位佳婿,举案齐眉,百子千孙。
红烛高烧,红缦铺地,就连江寒月和明别枝的脸都是通红的。欢快地跳跃着的烛光下,红梅簪帽的新郎专注地凝视着艳色无双的新娘,低声道:“我此刻才知,我娶的是大靖最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