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给她纸巾的间隙,我特地对她说:“我很喜欢你,小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妈妈如果在世,一定也就是这个样子,笑的那么好看和温暖。”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把我的手捏的很紧。
我和何子益的故事也走向了末路,主要是因为我心底到底还是介意他是个孩子,我不给他亲也不给他碰,他每天连我的手都牵不到,之后他就成功抑郁了。
要说这个孩子,我真的是喜欢的要命。我喜欢他温柔地摸我的头,喜欢他搂着我脖子的时候,喜欢他冬日里偶尔为我捂暖我冻僵的脸颊,喜欢他故意趴在我肩上的感觉。我心疼他,心疼他总是在迎合我、走向我,等待我,心疼他总是笑,明明笑的那么温暖,明明从来都是那么笑,就像是没有悲伤,心疼他只是偶尔趴在我的肩膀上,便觉得满足。偶尔我也会发疯似的歇斯底里,可他就像不是人类一样——完全的容忍。
末了,我只得宠溺地捧着他的脸,左边揪揪右边摸摸,确认他是真的没事儿了。
差不多我二十岁的时候,在我拒绝了何子益求婚之后,他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卡蒙洛和银礼当天和我又一次连线,我却要求他们帮我找到何子益,那种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那头都顿时沉默了。
“霖琊,你还记得你是谁吗?”卡蒙洛的声音尤为突出。
我……是谁?
“不重要!一点儿都不重要!”我吼叫,“告诉我!告诉我他在哪里!你们不是可以窥探每个人的世界吗?快告诉我。”
那是第二次通话,卡蒙洛和银礼争吵了什么我全都听不见。我只是想找到那个孩子……至少我们都给彼此一个说清楚的机会……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越江大桥上。整个人融在冷风里,细碎的头发随着风随意地摇摆着。那一天我看了他很久,看他把烟一根根地抽完,然后发现我的时候,却忽然将嘴里的烟和口袋里的烟一起,扔到了就近的垃圾桶里。
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至少我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还有点而高兴——我从他的眼睛里能看出来……
你冷吗?可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有点儿莫名其妙:“我们分开吧……”我看到他眼眸里有些许疯魔的眼神,像我一直知道的那样。
他是和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深受地位最高的老太太喜爱。他们家的家族企业很大,他的叔叔伯伯更是眼馋他身上的股份——他父母的甚至还有老太太的。
何子益有自己黑暗的一面,可谁又没有呢?只是我不害怕也不放在眼里,仅此而已。
高中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子追我,我觉得那人有些死缠烂打,不过就和何子益抱怨了一句。他倒好,早上跑到人家家门口,直接捅了人家一刀,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来找我上学。幸好那个同学是倒在了家门口,还是上学高峰期,送到医院里没什么大碍。
何子益光明正大地承认之后,家里就花了些钱将事情摆平了,之后可想而知的,我身上似乎已经自带了某种属性——何子益专属,就是这种感觉。可我还是觉得不好,便狠狠教导了他,更威胁他——要是我成了教唆杀人的罪犯就打死他。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将我抱在怀里。上一秒,我我还以为他要捅我一刀,也许我果真不是很了解他。可是如果连他都不了解,那我还了解谁呢?
“我就喜欢这样薄情的你,霖儿。”
我听他缓缓地说,他只是将我抱在怀里,甚至有一些哭腔。
“可是我太喜欢你了,以至于每一次看见你我都想把你放在怀里,可是你不愿意被我亲吻,更不愿意嫁给我……老实说,这很受挫。”
“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也看不到自己的目标。可是那一次一跃而下却给了我一生的追求,霖儿。我渴望像你的家人一样叫你,我有想过毁了你,可是我根本无法想象你被毁掉的样子……你敢想象吗?看见一个人就会心疼的感觉。”
“我曾经想过我们的未来,无数次无数次地去想。我生怕什么人会伤害到你,生怕什么人多看你一眼。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很担心地一直看着你,可是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还是难受的要命……我好想你啊……每时每刻……一想到你不会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就痛苦地快要死掉了……”
他已经泣不成声:“谢谢你,霖儿,让我变得像真正的人一样。”
难道没有我,你就不像人了吗?就在我忽然后悔了,想要答应嫁给他的一瞬间,他又说:“我想我是得了一种病了,霖儿,你就是我的药啊,没了你我还要怎么活下去?我真的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啊……”他的拳头攥的很紧,我的手就附在那上面也没有用。
“子益……”我感觉他是不是太用力了,抱的我喘不过气来。可他也说:
“我们分开吧,霖儿,或许我离开了你,也能活下去。”
他缓缓地松开手,站在我对面的少年只亲吻了我的脸颊,便随即转头离开,消失在繁华的都市里。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这么黑了,而他真的很快就消失在了人山人海里,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大?他走的也不快,可就是很快就小得像一粒尘土了。这个世界怎么又可以那样的渺小?我们所看到的的世界,在我还在烎沗的手掌心时,恐怕也就是一粒尘土吧……
无奈,却又哭不出来。
他走的很果断,甚至都没有问问我是如何想的,懊恼和寒冷之余,唯有眼泪……唯有眼泪将我淹没……
可清醒下来也觉得自己做的对。何子益对我的感情深厚到这个程度,也说不上是好是坏。我迟早是要从这场梦里醒来面对现实生活的,何子益如果和我成了夫妻,那算什么?我很喜欢何子益,但是得在我更喜欢他之前,和他分开……仅此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
四十岁。
“霖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卡蒙洛与我聊天。
我摸着自己开始老去的脸庞,不知该说什么。和卡蒙洛活泼的语调相比,我真的沉默了许多。
这些年我先后送走了爷爷奶奶,爸爸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我不愿意提这些,只说:“都挺好。”何子益不知在哪里,我又请卡蒙洛帮我看了一下。她告诉我说,何子益正站在哪个颁奖的舞台上,开心地笑着。我点点头,觉得一切都好。
“卡蒙洛,我很想你。”我忽然说道,这可能就是人到中年的感伤吧。
“唔……我还算有点想你吧。”她说。
这些年里我一直在想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能遵循的道又是什么。无论是对道德或者人性的底线,我都已经想清楚了。
我就是我,随心罢了。
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人生,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何子益走后,我一直忙于工作。
六十岁。
我已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爸爸和阿姨相继去世后,我以爸爸的名义举办了绘画展。绘画展里主要是爸爸和我的作品。
过去,是爸爸画的妈妈,后来是我,再后来就是阿姨。我的画,主要是绘画了琅玥山,还有那个不谙世事、心底阴翳的少年。
画里的妈妈,明艳优雅,温婉动人。画里的我,顽皮可爱,逐渐长大。画里的阿姨,笑容明媚,风韵十足。
那个时候的我,已经在画坛小有名气。
“霖琊,你怎么这么老了呀?”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老。”又这么孤独。
八十岁。
有人传出我少时的故事。某些有心人却杜撰我的过去,将我的过去都扭曲。
只是些邂逅的人,罢了。
都是身上牵了几根红线过来的。
我不敢这么说。
我记起奶奶和爷爷病最严重的那几年,他们一直都在嘴里呢喃着我过去小的时候,在家里发生的一件件小事。明明不是那样,或者我都不记得了,他们却硬是要一遍一遍地说。什么“泥沼”,什么“田头”,什么“三轮车”,什么“秋千”……
我会说:“啊!秋千,我记得那个秋千。当初和爸爸走的时候还在的,再回家的时候,却是连枣树儿都一起砍掉了。”
“你爷爷砍的。”爷爷病的那会儿,奶奶还是很有精神的。
“你奶奶让砍的。”奶奶病的那会儿,爷爷却已经不在了。
……
同意的事情又发生在爸爸和阿姨身上,不过阿姨走的早些,她走的时候才告诉我,我上大学那会儿,爸爸一直病着。每晚病发了,电话也不知道打给谁,她在他生病的时候照料了几次,才有了后来的故事。早些年的时候,他宁愿自己受罪,也不愿意委屈了孩子。知道我是女孩子,他真的是把我捧在手心里怕化了,藏在心里怕丢了。每一次我做的决定,他也总是无条件的支持。
我几乎哭晕在她床铺上,告诉她:“妈妈你为什么到这个地步上了,却还要为我爸爸操心!”
可这一切的确是事实,因为是那几年,爸爸忽然瘦的可怕,之后阿姨嫁过来之后,他才一天天脸色好起来。
我还以为是阿姨喂胖了爸爸,一个劲的说:“妈妈,爸爸还是瘦的时候好看!超级像彭鱼艳!(哈哈哈)真的!”
爸爸甜甜一笑,阿姨也摸摸我的头。
……
一切都没有了。
……
八十岁,还是一个很高龄的年龄,昊澜国最近似乎颁发了关于冷冻技术的法律,很多人将要移居别的星球?这是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我还思索了半晌,才在心底调侃,这些掌握着绝妙的能力的人,如果是放在一个不怎么严格的修仙星球里,得也算得上是一个个天仙吧!
果然一亿个人里,总得出那么几个天才,即使是不能修仙的世界,也有一些人,是那样的优秀。
……
也不知是第几十个春夏秋冬,只是有一日,家里就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我看着那老头眉眼清秀的很,也不用猜,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何子益,这个老东西居然也活着?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他见了我,竟然跑过来就将我搂在怀里。时隔六十年的拥抱,我笑也不是,只得哭。
“你怎么还是这么矮?”他指了指我皱巴巴的脸。
“要我解释给你听吗?在生物学里……”我刚刚准备解释,他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已经是老头老太太了,画面也就不美好了,我都懒得矫情,只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老骨头上:“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回来?回哪里?”
我呸了他一下,看到他那嚣张装傻的样子就想上去抓胡他的脸。
回来我的身边啊……虽然你一直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