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她以为庄埘同意过会儿回内院去,当即眼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可庄埘的下一句话又将她重重地拍回原地。他说:“你就在后院好好养身子吧,日后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出来了,更不要到我这书房来。”
她一听就感觉脸上的血液瞬间往下落,然后又被心脏挤压得直往脑门儿上冲。他这是要禁她的足吗?他打算再也不见她了吗?什么叫“没什么事就不要出来了”?她来叫他回后院就不是事了吗?
原本这事她是有错,可他就没错了吗?这辈子,这几十年,他是怎么对她的啊?他是日日宿在她身旁,还只同她生儿育女,可他从来不与她交心,他的眼睛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她哪怕一眼,他所有的温言细语都流于表面,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她的感受!
以前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他就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清的人,一心扑在仕途上,国家大事上,哪里会有那些牵肠挂肚的儿女情思?真要论起来,她自己无理取闹的时候多,骄横跋扈的时候多,他却也从不对她的所作所为提出半点指责之言。
以前是觉得他纵容自己,宠着自己,就是对自己好,现在才总算明白了,他这是因为不在意吧!无论她做什么,怎么做,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他觉得他与她不相干。
以前还觉得他从不近女色,家中没有小妾通房,他也从不让她为了后宅之事怄气,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丈夫。其实那也是因为除了那个人,其他人,包括她,在他眼里全都不值一提,他都懒得为了她们任何一个人费神。
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章嬷嬷在小声嘀咕:“奇怪,老太爷每年的这个一天似乎都要去京郊的那家醉花楼吃顿饭呢!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也是直到现如今她才知道,庄埘这是去醉花楼缅怀什么吧?也许那醉花楼就是孕育康安郡主那小贱种的地方呢!说不定有可能庄埘与长公主每年都在那里相会?反正他们两位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瞒天过海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总之,那时候她的心里如翻江倒海,巨浪拍岸,她终于控制不住地愤怒了,歇斯底里地喊道:“好你个庄埘!原来居然如此龌龊下流!我是哪点对不住你,你要这样糟践我!不仅和当朝长公主苟且,还生下见不得人的野种!若是我狠得下心,定要叫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想我顾怀静在花一样的年纪下嫁于你,你却如此凉薄狠心,完全不顾夫妻情意!你这样将我置于何地?又将儿女们置于何地?......”
她气坏了,口不择言,喋喋不休,仿佛要一次性将自己三十多年积累的怨气尽数发泄出来。
一开始庄埘还面无表情地听着,后来干脆又重新拿起刚刚放下的毛笔,继续埋首案前,奋笔疾书。
她更加愤怒,更加绝望,冲上前去抓起桌上的笔墨纸砚兜头盖脸地往庄埘身上砸。
而庄埘依旧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后退了一步,那些砸过去的东西就只是“乒铃乓啷”地一阵乱响,掉落在他身前的地上。
他依旧气定神闲,反倒是她气喘吁吁,衣鬓散乱,狼狈不堪。
最终,庄埘只轻轻地击了两下手掌,书房门口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做仆从打扮的壮年男子。
庄埘吩咐道:“老太太累了,去叫仆妇来送她回去歇着,然后将这里打扫收拾一下,一刻钟后我再来。”说完,他再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背着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