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人都散尽了,高老太太除了抹额首饰和外衫鞋袜,轻靠在红木漆雕花罗汉床上闭目养神,两手时不时拍打一下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
屋子内静悄悄的,只有贴身服侍了高老太太一辈子的满嬷嬷无声无息地站在床头等候。她知道高老太太这是正在想心事,不敢打扰。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高老太太睁开了眼,满嬷嬷赶紧凑上前去。
高老太太早已习惯她的机敏,直接道:“小满,派人去查一查他们兄弟今日在外面到底遇见了谁?是个什么情况?查清楚了迅速来报我!”
满嬷嬷点头,高老太太又道:“那陈氏还安置得妥当吗?”
满嬷嬷没料到她又突然说起这件事,赶忙点头道:“老夫人,妥当着呢!怎么?您是怀疑......”
高老太太轻轻点头,缓声道:“去查查吧!小心点总是没大错。”
“诶!”满嬷嬷应着,轻巧退下去吩咐人了。
高老太太继续坐在罗汉床上看着昏暗的销金纱帐发呆。床头小几上不断跳跃的烛火将她布满皱纹的脸映衬得有些异样,眼里的火光无声闪动。
第二日天刚亮,高老夫人就睁开了眼,眼角余光瞅到床头站着的人影,直接问道:“昨晚上都有什么动静没有?”
站在床头的自然是满嬷嬷。她恭敬地弯腰回道:“老夫人,夫人那边昨晚上灯亮了半宿,清早石榴拿着一封信去了回事处一趟。”
“哼,她是担心我这个老婆子越过他们夫妻给联哥儿定了亲事,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么着急忙慌地就去送信!循儿常年在边关不容易,些须小事,也就她如临大敌,唉!扶不起就是扶不起!”高老夫人忍不住一通感叹,又接着问,“几个哥儿姐儿呢?”
满嬷嬷对高老太太的牢骚习以为常,也不多话,接着禀报:“二少爷那边据说嚎了大半宿,刚才歇下了。三少爷和四少爷那边照旧没什么不寻常的,都是回去后不一会儿就熄灯就寝了。只是大小姐......”
满嬷嬷的话变得有些凝滞。高老夫人一眼扫过来。
她不等高老夫人出声询问就赶忙道:“大小姐昨日早早告退说要回去补觉,可奴婢听到的却是大小姐并未就寝,一直在不断咒骂和......砸东西,骂的似乎是襄国公府的某位闺秀,以及昨天偶遇的两位解元郎家的小姐,直到子时才歇下了。”
“哦?这又是哪桩事招惹到她了?”高老夫人眉头一皱。
满嬷嬷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高老夫人长叹一声,从被窝里坐起身,喃喃道:“终归算不上我高家的嫡亲血脉,罢了,由他们去吧!我这辈子,只要做完那件事,也就对得起高家列祖列宗了。”
窗外天色渐渐亮堂起来,屋内的两人一坐一站,却都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