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清沉默了。
她低垂着眸,伤感地抿了抿唇:“对不起,我帮不到你。”
他说:“你聪明了许多,你不需要帮我,从来都是我欠你的,你并不欠我什么,所以不需要帮我。”
蔚清闭了闭眼:“我怀有身孕,我跟他打了一个赌。”
她笑了:“这件事好像也就只有跟你说一说最合适了。”
“恭喜。”微顿,他看向她,“你和他打了什么赌?”
蔚清说:“如果他纳妃,他就输了,就要放我和孩子离开。”
他皱了皱眉:“他不会答应吧,自古帝王都不得不纳妃的……”
“如果他没答应,我就不会在这里了。”蔚清说,“他答应了,所以我才回来了。”
“所以你真的不是为了我……”他迟钝地意识到,她的心,真的彻底变了。
蔚清看向他:“成王败寇,不是我能够力挽狂澜的事儿,我不做褒姒,他也不会是周幽王。”
“他都答应了跟你打这个必输的赌,就为了把你哄回来,我却觉得,他很有做周幽王的资质。”
蔚清笑:“我可舍不得灭他的国。”
闻言,这位太皇彻底沉默了下来。
“好好活着,可以吗?”蔚清在他身边坐下了,为了那个曾经爱他,忠于他,不惜以命相博的蔚清,对他说,“因为我死过一次,所以知道死的滋味,好好的活着吧,我不欠你的,但是你却欠我的,就算是为了偿还我,你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折磨。”他挫败道。
蔚清:“没办法,欠人的债本来就是要还的。”
太皇苦笑一声:“你和他,原来这般合适!”
“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实就是把你送给他……”
时洐靠在拐角,静静地听下去。
“但是世没有后悔药啊!”太皇垂下了眸,竟然掉了泪。
“我不该让位的,哪怕在那个位子,被他掌控,我也不该从那个位子下来的。”
蔚清皱了皱眉:“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当初先对他出手,你就这么那么忍心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对他先动手,他也绝对不会不把你当兄弟,震慑你。”
太皇怔住:“他难道没告诉你吗,其实父皇传位给了他,但是那个时候,他在战场,所以,圣旨是被我篡改的。”
蔚清震惊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竟然……”
“是。”太皇说,“那个位子,我想要,但谁不想要呢。”
蔚清:“可是你也不能……”
“太后也知道,却不愿意隐瞒时洐,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可她也没来得及阻止了。在时洐回来以后,太后把他叫进了宫里,说了实情,我当时就坐在他旁边。”
“后来,他表示不介意,我们兄友弟恭,见此,太后才放下心来,但是我的心里对他到底是放不下的,我不知道他怎么想,我猜他也不可能没有芥蒂吧。”
“他不死,我实在是不能安心,何况他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他的军威,实在令我寝食难安。”
“他之前在朝时,帮父皇处理了一阵子朝政,风评甚好。”
“朝里朝外,他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甚至是一个可以取代君主的存在,我真的没办法忍下去。”
闻言,蔚清叹了口气:“你这不是作茧自缚吗,这个位子本来就不是你的,所以你才那么心虚吧,其实如果当初不坐这个位子,那你就不会那么烦恼了啊……”
太皇沉默了半晌,说:“我做不到。”
蔚清摇了摇头。
“所以,我派人暗杀了他,他命很大,不愧是身经百战的人,其实若是他只有将军的勇猛,我也不会如此忌惮他……但是他偏偏比将军,更胜一筹,也是因此,才能屡次躲开了我的暗杀。”
“后来,他似乎发现了,在朝堂的势力更胜从前,甚至,我做的决定他会公然说不行,渐渐地,他好像是摄政王,我不过是一个傀儡。”
“我恨他,我真的恨他。”
“在无休止的追杀与寝食难安中,我有一天出门散心,遇见了你,那一刻我就在想,我那个弟弟啊,能陪他一生一世的女子,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决定拿你一试。”
蔚清安安静静地听着,听他讲到这里,说了话:“其实你真的很卑鄙,也很悲哀,这个位子谁来坐,其实早就是注定好的,你偏要强求,平白让你和他都受了那么多的罪!”
时洐靠在墙,红着眼,默然。
“你还连累无辜。”蔚清说,“就是我。”
“对不起。”太皇说。
“你们是亲兄弟。”蔚清讲,“但是你半点也不念兄弟之情。”
“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寒心,甚至,你要我的命,我也绝对不会留你。”
闻言,太皇愣住:“我倒是不知道你那么狠……”
蔚清说:“其实我信崇成王败寇。”
太皇说:“所以我说,其实你和他真的很配。只是我一开始看走了眼。”
他本把她当做一枚棋子,却没想到,这枚棋子从始至终就有自己的生命力,有自己的思想,骄傲,连帝王也无法改变她。
“你不怕死,你坚韧,这些在我弟弟都很鲜明,只是,你们相配,却不一定适合相守。”
“因为你们都太坚硬了,你们都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为此不让步,难免就伤了感情。”
闻言,蔚清点了点头:“是啊……我都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我是真的无法妥协。”
太皇笑:“比如他纳妃这件事,你真的那么在意他的人?”
蔚清说:“我的夫君,人和心都要是我的,哪怕是带几个女子逢场作戏在我跟前,那都是不行的。”
“我脏眼睛。”蔚清歪头一笑。
闻言,时洐默默地攥起了拳头。
“真还不知道你那么霸道!”太皇宠溺地看着蔚清,“这些话,你对他讲过吗?”
蔚清想了想:“没讲的那么明白,但是他该懂的,总之,不论我对他用情深浅,若是他纳妃,那我,一定会离开他。”
时洐薄唇微抿。
“我不会在一个我管不住的人的身边。”
闻言,时洐转身离开了。
“好霸道的姑娘……”太皇说,“若跟我在一起,我定然会负了你。”
他悲伤,无奈,最后只化为寸寸认了命。
蔚清看向他,“好好活着,我就常常来找你说话。”
她知道,他心里,或许是有她的。
那么,她不介意利用一下自己。
太皇看着她的眼睛,如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莞尔一笑:“好。”
蔚清圆满说服了某个想死的人继续活下去,便愉悦地离开了地宫,没想到在外头看到了不知来了多久的时洐。
天微雨,落下。
他撑着伞,走到了她的面前,说:“我来接你回家。”
“……”蔚清反应了一下,才点了点头,被他拉到了伞下,抬脚朝未央宫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