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女儿这一次的胡闹,单清风没有偏心半分,同样觉得过分。
他知道木然是一个骄傲的男人,他的女儿却任性如此,把一个男人的骄傲踩在脚底下,何其残忍。
说一句分手就那么难吗?
好聚好散就那么难吗?
木然难道还会绑架她不成,逼她不成?!
她怎么就那么幼稚,选择了一个最错误的方式逃避了问题。
简直自私任性残忍,该死。
木然靠在单清风可靠的怀里,动了动唇,第一次,想念自己的父亲了。
“董事长……”他垂着眸,无尽不曾言说的脆弱在里头,“我能叫你一声爸爸吗?”
他就像一个彷徨一路,再也撑不下的孩子,忍不下去了,便想给自己的委屈,找一个安脚的地方了。
人终究是人,百年不过一具血肉之躯,七情六欲搁浅于心头,不被触动便一生无恙,可一旦动了情,伤了念,再强大的人也只得俯首称臣。
单清风就是这个让他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存在。
一个信仰一般的存在。
单清风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谁拦着你了,你还记得以前我教你的时候,说过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那话不假。”
木然两行眼泪滚落在了脸,然后他抬手一把抹掉,坚强又隐忍地叫了第一声:“爸爸。”
叫到第二声,声音没那么僵硬得像石头了,而是细微的颤抖:“爸爸!”
第三声,他像个委屈的大孩子抱紧单清风,嘶喊地叫出多年藏在心底的对父爱的向往:“爸——!!!”
单清风睨着他像个女人一样梨花带雨的脸,叹了口气,指腹擦去他的眼泪,命运捉弄,他这是少了个女婿,多了个儿子了。
木然声嘶力竭地哭完那么多年的委屈,坍塌的心墙重新立了起来,并且,远比以前更加坚固了。
他于深夜中醒过来,面容平静至极。
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噩梦一般的昨天,早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被这样熬过去了。
他再也不想回顾昨天。
他从床起身,打开灯,才发觉这是自己在国内的公寓,门被敲响,他仓促地应了一声:“请进。”
单清风打开门走进去,手里端着一碗米粥,不咸不淡地看了木然一眼,“看你房间灯亮了,就知道你醒了,来吃个饭再睡。”
木然对昨天的狼狈心有余悸,他低下头:“董事长对不起,我昨天,失态了。”
单清风把碗递过去,他立刻伸手接过。
单清风说:“叫我爸爸,怎么就归为失态了,怎么你很委屈么?”
木然抬起头,眼神澄澈:“叫你爸爸一点也不委屈,我不知道多羡慕蔚风他们。”
单清风看着他头发凌乱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商场刀枪不入的架势,可这才有点人样儿了。
“外人面前别叫,私底下可以叫。外人面前,是指在商界碰面的时候,在宴会碰面的时候,谈合作的时候,你叫了,别人会怀疑你是我的私生子,对我夫人不好,私底下是指,你在我的家人面前,可以叫我爸爸。”
意思就是公归公,私归私。
木然已经被单清风归类在自家人里了。
因为木然知道,即便是蔚风,在商场见到单清风也是一声董事长,不会叫爸爸。
木然心情五味杂陈,望着眼前的父亲,是的,父亲。
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早早地丢下了他。
与他没血缘关系的继父从没疼爱过他,哪怕一天。
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教他ChéngRén,教他为人处世,在这世教他怎么争取一个容身之处,又在他狼狈之时,以亲情抚慰他。
这才是爸爸,这才是他印象里爸爸该有的样子!!
“爸。”再出声,已十分沙哑。
单清风笑了笑,“以后你就是有家的人了,虽然说创业归创业,但也要抽空回家看看我。”
木然狠狠点头。
他们都很默契,没提蔚清。
似乎,也没人想提蔚清。
单清风突然接到电话,电话里的人说:“蔚清回来了。”
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木然听见。
单清风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看向他:“你,见不见?”
木然脸色苍白,仰头把粥喝完,说:“见,爸爸,我要死个明白。”
单清风颔首:“那起来收拾一下,我等你。”
如今不知道是不是了岁数,对晚辈,他愈发慈悲有耐心。
年轻时可懒得同情一个人。
木然很快收拾好了,没穿衬衫西装那永远的一套。
他这一次反而换了休闲服,抬了抬眼皮,才睡醒的慵懒,令人不经意放下防备。
一路司机开着车,把单清风和木然送进了家里。
他们到的时候,正看到蔚清背对着他们,老老实实地站在沙发前,蔚娆坐着,估计前头在说她。
听见动静,女人们都看了过来,而哲浩也抬起了头,意外地见到木然波澜不惊的脸。
心想,这男人挺能装。
木然的道行,到底是哲浩比不了的。
他前一步,主动开口:“伯母,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您别为此伤了身体,我们两个人一定好好谈谈,然后给您一个交代。”
他把蔚清一个人的问题,说成了两个人的问题。
蔚清一个人该承担的罪过,被他分去一半。
蔚娆点了点头,“好,你们谈吧。”
“你跟我走。”蔚娆瞪了一眼哲浩,万万没想到领进门的是一头不安分守己的狼。
哲浩刚要说话,就又听木然说道:“他也该在这儿的,没他,我们谈不了。”
单清风似乎对眼前的状况早有预料,过去就把自己的夫人带了楼。说了两个字:“宽心。”
木然能够处理好。
如果一点感情问题也处理不好,以后怎么入主商界,开天辟地。
蔚娆小声嘟囔:“我是怕他们打起来,又不是没打过……”
“不会的。”单清风说,“木然不会再动手了。”
尘埃落定。木然已经不屑于动手。
客厅里,一下子空寂地只剩下三人。
蔚清蹙眉看着木然,咬了咬唇:“对不起。”
哲浩笑,跟着拖腔怪调的一句:“对不起啊,木然。”
一下子就把木然推到了一个不得不说一句没关系的受害者的位置。
木然垂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看到蔚清抱歉的脸,心底却漠然自嘲了。
那一刹那,他松了手,哪怕手指头还在发抖,但他松了手,他做到了。
他声音清冽,又显得遥远,如山中泉水般不可及:“这一次,你确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