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四十六章 曹公公(一)(2 / 2)赵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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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这世间最神圣最美好最坚强的女子。

曹松从刑场捡回一条命之后也没有办法留在本地,一是当地百姓恨之入骨,二是太子说暂赦,还只是个待定状态。他便恳求跟随当年的太子。

太子已经是顺手救下的人,也不在乎多施点恩情,便同意他们兄妹跟着,将曹芳送给后来的薛夫人也是路偶遇,无奈之举。

太子身边的人眼见多了个小囚犯跟班,也都拿他开玩笑,他父亲被称为“巨蠹”,大家半玩笑半嘲讽的叫他“小毒虫”。他隐约知道父亲罪孽深重,又是从鬼门关滚过一遭的人,无师自通就学会了唾面自干。

到了京城,天下之大,哪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毫不犹豫就要求净身入了东宫。

东宫里的人倒是大多数不知道他底细,只是他一开口便是成都方言,大大小小的下人奴婢都拿他的口音开玩笑,他便不说话,慢慢的,大家对他的称呼也从“小南蛮”变成了“小哑巴”。

宫人太监有那得宠的,便是朝廷官员也要奉承;当然还有那不得宠的,低三下四,被人呼来喝去。他便是最底层的那种,干着东宫里最卑贱的活,别说见到太子、主子,便是管家、嬷嬷都没有见过,二门一个六等婆子便能因为他多吃一口饭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日子像是有一线生机,却又暗无天日。

他是进香组的小太监。名字倒是好听,实际就是将粪车拉到各院搜集粪便。

刚开始他觉得臭,要拿块布塞住鼻子。过了一个月,他便闻不见臭味了,但是旁人走路都开始避着他了。所以他行走在各院的时间也是有严格规定的,就是防着不小心他出现,气味冲撞了贵人。

剩下的时间,他便只能呆在花肥房里。因为一小部分的粪便是要发酵成花肥的,这里的气味一般人更加难以接受,他倒是习惯了。

再难忍受,到底是在残羹冷炙、冷嘲热讽中活下来了。

那一天他送花肥去花木组,天刚蒙蒙亮,几个丫环赶在阳光之前去剪那沾着露水的桃花,这是要在各院主子梳妆之前就送到梳妆台的,半点马虎不得。

他远远看着几个十多岁的丫头拿着花剪挑来挑去,一边说说笑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春大姐姐,这只好看么?”一个小姑娘脆生生的问着。

“我觉得还行,你从这个枝桠处剪,这样花骨朵多点。”叫春儿的姑娘正在拿着剪子比划。

他下意识的喊道:“不要!”

众人都朝这边看过来。他不由羞红了脸,又走不开逃不脱,只好慢吞吞的从一颗桃树后走出来。

“奴才叫小松子,是进香组,来送花肥的。”他畏畏缩缩努力用官话说着,带着一股浓浓的乡音。

一听是进香组的,有几个小丫头立刻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但是听他口音奇怪,到底是年轻的女孩子,又好奇的叽叽喳喳问道:“你是哪里人?干嘛躲在哪儿?”

他低着头,手搓着衣角,不敢回答。

那个叫春儿的忍不住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说不要这么剪?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剪?”

提到这个,他倒是抬起头,虽然又很快的低下去,小声说了句:“姐姐们避开点,我剪给姐姐们看。”

小丫头们听言都纷纷让开一条道,他走过来。

一个大胆的小丫头将手中的剪刀扔在他脚前又跑回去,他捡起来,从那个枝桠处的另一个枝节下剪,端详了一下,又从一旁剪了两支,稍稍摆弄一下,放在地,又默默的走回去。

那个递剪子的小丫头拿着帕子拈起他剪下的花枝,送到春儿的面前。

春儿和旁边几个丫头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点点头:“小松子!你这样剪也很好看!你学过么?”

他心中苦笑了一声。如果说这世有什么是后天怎么努力也学不会的,那就是对美的鉴赏能力。只有天天吃鱼翅的人才分得清顶级鱼翅与特级鱼翅的区别,而这项无用的技能,恰好他就有。

他自小在一种穷奢极欲的锦衣玉食中长大,品香斗茶都是等闲,琴棋书画虽然自己会的不多,却耳濡目染,鉴赏能力极高,这插花一事自然是手到擒来的无师自通。

他看去随随便便的斜斜一剪,却使得整枝桃花有了意境,看去古朴遒劲,又透着勃勃生机,令人观之忘俗,心生欢喜。

他讷讷半天不敢应对。小丫头们拿起那支花,三三两两地捂着嘴笑着走了。

过了几日,他在干活时被组里的头目叫过去,这人平常是组里专门指派人干活的,大家都叫他“香老大”,四十多岁,声音又尖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进香组似的,常年身一股浓的化不开的熏香味道。

曹松每次和他说话比拉粪车时还要憋气。

“小松子,你这是祖哪里积德了?竟然被望春姑娘相中了。让咱家看看,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啊?”香老大语气中不加掩饰的尖酸,让他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婆子看他一个半大孩子手足无措,到底心软,笑推了推他道:“松子!你走大运了!望春姑娘说是要调你去花木组,你快给香老大磕个头,收拾收拾衣服,过会我带你过去。”

他这才明白过来,心里一边想着和前两天的事情有什么渊源,一边早已熟练的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顾不香老大的刻薄话,他冲着旁边的婆子笑了笑:“有劳庞妈妈了!小的什么都不懂,请庞妈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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